池茵兰:……
大爷的,十分!
她紧绷着想要上扬的嘴角,和蠢蠢欲动把小孩抓进怀里揉一揉的冲动,干咳了声,说道:“我知道了。”顿了顿,她似乎觉得这样很冷漠,又赶紧加上一句,“谢谢你。”
一抬头,却对上了谢玄呆滞的目光。
谢玄迅速撇开头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见了鬼了。
池茵兰都从来没有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果然猫猫这一套不只他吃,是男女通杀么。
他稍稍放下心来,感觉至少池茵兰不会伤害谢猫猫和谢娇娇了。
而谢独一的身份,确实难办。
“你刚刚要求我何事?怎么不说了。”池茵兰也有些许尴尬地转移话题道。
谢玄欲言又止,先是摸了摸朝他怀里蹭过来的幺崽,轻轻嘱咐道:“猫猫,去外面晒会太阳,爹要跟师祖说会话。”
谢猫猫乖乖点点头,走前还不忘往池茵兰那刷一波好感,甜甜的唤了声:“师祖再见。”
“再、再见。”池茵兰目送着玉雪可爱的谢猫猫迈着小步子慢慢离开,像是下凡到人间的精灵,她忽然对这简陋破旧的房子生了些许不满。
怎么能让孩子住这种地方,这不是糟蹋人么。
池茵兰抬眼看向踟蹰的谢玄,说道:“行了,都走了,有什么话你便直接说吧。”
闻言,谢玄再不能扭捏,他有些犹豫地从衣襟里,拿出那本捂得温热的丹谱,轻轻俯身,递给了池茵兰,低下头去,道:“师尊,我想求你,教一教我如何炼出这枚丹。”
话音落下,池茵兰有些困惑地伸手接过,嘴里喃喃:“还有什么是你炼不得的,我听说你连隐魔丹都能炼到三品了,已经很不错……”
待她翻开那本丹谱,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心头猛地一颤,她从头到尾来来回回翻着,猛然抬头道:“金蝉脱壳,你要做什么,你想假死?”
谢玄苦笑了声,就猜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轻声答道:“回师尊,弟子确实是这么想的。”
池茵兰直勾勾地盯着他,不可置信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方才还口口声声跟我说要养这三个崽子?”
“弟子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有办法,也不会想到求师尊帮忙。”以他现在的水平,想要炼成这枚丹,确实痴人说梦了些。
不过池茵兰是静海宗丹峰长老,不说静海宗,她的水平就是在整个修真界也说得上数一数二。
如果有师尊帮助,谢玄倒觉得还有那么几分可能。
可池茵兰却蹙起眉头,将那本丹谱扔在了桌上,说道:“我帮不了,你也不许炼。”
谢玄愣了愣,问道:“为什么?”
她伸出手,指尖在那本丹谱上重重点了点,说道:“我不管你从哪里得来这本金蝉脱壳丹谱,这枚丹我早有耳闻,是南海青禄宗剑仙沈如是的家传之宝。他们沈家虽然守着这本金蝉脱壳丹丹谱,但没有任何人会去觊觎这宝贝,你可知为何?”
谢玄垂下眼,低声道:“因为除了沈家人沈如是,其他人都炼不出么。”
见他神色失落,池茵兰喉头微梗,说道:“你知道还要炼?这本丹谱就是沈如是亲自炼,也只有一成机会可以炼成,其余九成,都是假死变成真死。更何况你我?”
谢玄知道她是为自己考虑,只是仍然不肯放弃:“只有这个办法,就算不是假死,我也迟早会死,只是时间早晚罢了。所以,我必须炼。”
“什么意思?”池茵兰眉头皱得更紧,“什么叫迟早会死,谁要杀你,那魔族崽子?”
谢玄神色微顿,立刻面不改色地说:“不,没有谁,弟子只想炼出这枚丹。若师尊也无能为力,弟子也会自己坚持下去。”
在池茵兰眼里,他这样做无异于求死。
她脸色稍冷,伸手便抓住那本丹谱,在谢玄仍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狠狠撕碎。
谢玄愕然地看着她的动作,随后反应过来,惊慌地道:“师尊,你这是做什么?”他急忙蹲下身子,一点点捡起地上的碎片。
丹谱的内页被混杂在一起,本就难以炼成的丹药,现在更是连步骤都无从知晓了。
谢玄看着地上的碎片,手足无措地想赶快将它们拼起来,可无论他怎么拼,都只是拼的更乱。
丹谱上面的字和画都碎得厉害。
谢玄绝望地颤抖着手指,停下了动作。
耳边传来池茵兰无奈的叹息:“我绝对不允许你再出事了。”
谢玄的动作倏然僵住。
他和池茵兰都清楚那句话的意思。
七岁那年,谢玄第一次见池茵兰炼丹,新奇地凑在她身边看,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动作。
为什么明明只是加了些灵草,用手在丹炉上摸了两下,渡了些许灵气,就能炼出又圆又香的丹药呢?
池茵兰见他感兴趣,便也起了兴致,随手指点他炼丹。
两人在闷热的夏天,窝在炼丹房里,守着热腾腾的丹炉待了一下午。
池茵兰耐心的教,谢玄耐心的学。
那个下午,谢玄炼出了人生的第一枚丹药,也人生第一次被池茵兰夸奖。
于是他更加卖力的想要炼好丹药,在池茵兰问他想去哪个峰时,毫无犹豫的选择了丹峰。
他想留下来,炼更多的丹药。
想让池茵兰有一天也能吃到他做的丹。
谢玄愈发沉迷于炼丹。
有时在藏书阁埋头看一整天的丹谱都浑然不觉。
他拼命想赶上池茵兰,可谢玄的资质很平庸,哪怕再努力,再刻苦,也不过堪堪追上了池茵兰十分之一。
修真界天才云集,普通人的才华似乎永远渺小如微尘,不值一提。
就像他那熬了不知多少个夜晚才炼出来的三品隐魔丹,对于池茵兰来说,一品隐魔丹都不过是随手炼出来打发时间的。
要想赶上池茵兰,要想对池茵兰有用,那就必须更加拼命。
所以他不顾周围人的劝阻,强逼自己去炼了一枚禁丹。
那时谢玄不知道,静海宗的禁丹丹谱不是为了保护服用丹药的人,而是为了保护炼丹的人。
毫无意外。
丹炉炸了。
谢玄被伤的厉害。
得到消息的池茵兰第一时间赶到,只看到小孩浑身是血,身上插满了丹炉的碎片,倒在了血泊中,手指还紧紧捏着燃烧到一半的丹谱。
那样的场景,池茵兰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所以,如果谢玄真的执意要炼他炼不出的丹药,那倒不如,让她直接撕碎了了事。
谢玄要恨就恨她。
她不怕。
“师尊……”谢玄低垂着头,手心仍紧紧攥着那金蝉脱壳丹的碎页,与当年如出一辙的模样,让池茵兰心头一空。
他像是想说些什么。
池茵兰都为他想好了话,或是诘问自己问什么要这么做,或是掉几滴眼泪埋怨她。
可谢玄却只是哑着嗓子开口:“没事,不炼也没什么。”
他默默地将那些碎片收好,一片也没剩,轻轻扔到了窗外,而后强挤出个笑容,说道:“师尊,今天晌午便留在这里吃饭吧,弟子这些年也学会了做饭……”顿了顿,谢玄拍了拍脑袋,说道,“弟子忘了,师尊已经辟谷。”
池茵兰看着他的模样,呼吸慢慢地停滞下来。
生平第一次,她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究竟是不是真的为了谢玄好。
哪怕谢玄发发脾气,她兴许也会觉得自己没做错。
可谢玄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问道:“若师尊不嫌弃,多少吃一点?”
池茵兰莫名不愿再对上这样的目光,心口梗得厉害,像是下了一场闷沉燥热的雨,她撇开眼,低声应下:“去吧,本座没有忌口。”
谢玄点点头,起身离开。
在他走后,池茵兰眉头拧的紧紧的,眼底的焦郁难安似乎快成了实质。
半晌,她忽然站起身,恨恨咬牙骂了自己一句什么,足尖轻点,跃出了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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