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狼骑,撤销会议取消通知。我会准时在议事厅静候帝国建设部各级官员。”
他下完指令,没听见回应,不由狐疑地抬头看向白狼骑。
白狼骑正用手帕给他擦汗,人却陷进一种古怪的出神状态。
一会儿在盔甲里喃喃自语着什么,一会儿又兀自把狼头摇成拨浪鼓。
尼禄弹了一下他的狼耳朵,他才猛地回过神。
骑士低声劝谏:“您才刚刚发过……病,是不是休息后再工作会更好?”
“我已经恢复好了。”
尼禄把汗湿的银发往后捋,露出洁白的额头和冷静的眉眼。
“让帝国建设部做好会议准备。”
这大概就是圣洛斐斯进入王都的又一个好处。
随着分化期临近,系统在压制疯症上显得愈发力不从心,而圣洛斐斯在精神力层面奇特的疏导能力,恰好可以作为系统的补充。
只是尼禄明白,无论圣洛斐斯还是系统,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压制症状,而非将病症根除。
否则就圣洛斐斯使用能力的频率,他的疯症应该逐步减轻、甚至不再复发才对。
然而,他仍旧像原著剧情一样,一点点被拖向彻底疯狂的深渊。
……不过,已经足够了。
尼禄像是在报复性补偿发病浪费掉的时间,从傍晚持续工作到深夜。
他工作时的表情大概有点冷,因此,直到他抛开手里的光子笔,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时,在旁辅佐的白狼骑才敢起身过来,轻轻抱起椅子上的小皇帝。
怕尼禄发病后太虚弱,白狼骑没敢把他放进热水浴池,而是选择用温热的毛巾为小主人擦身。
卧室的灯光被自动调暗,全息壁炉发出静谧的白噪音,而骑士在沉默擦拭许久后,才终于像再也无法忍耐一般,轻声开口。
“……圣子殿下似乎有能力抑制您的病情。是这样吗?”
尼禄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果真如此,太好了。陛下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难怪您会选择接近圣子殿下……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其实都只是为了……而已。是的,我早该想到的……”
他简直像是想要竭力说服什么人似的,假装出如释重负的语气喃喃自语。
但很显然,他并没能完全将自己说服。
“陛下的伤足最近也在飞速好转。也是因为圣子殿下吗?”
“……”尼禄睨了一眼面前的奖励点排行榜榜二,“那倒不是因为他。”
“嗯。”白狼骑褪下头盔,很虔诚地低头吻着小皇帝粉扑扑的膝盖,“那就是宇宙中真的存在众神。而众神唯独怜顾着我的主人,因为他就是帝国最伟大和高洁的君主。”
尼禄失笑,轻轻踢了他一脚。
笨狼就是有这样的坏习惯,一旦较起真来,就会自顾自进入煽情模式,什么肉麻话和动作都搞得出来。
“……圣子殿下的能力,一定要通过吻礼发挥作用吗?”
絮絮地说了一会儿话,骑士还是没能绕过这个话题。
再次提到圣洛斐斯时,他的嗓音又莫名暗沉下去。
“圣坛仪式里,他明明也能通过咏唱圣歌,远距离疗愈精神力受损的将士。除了吻礼,别的方式都不可以吗?”
尼禄默了默。
说实话,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对他来说,疯症就是他捍卫帝国的最大拦路虎,只要能有办法保存理智,什么方式其实不在考虑范围内。
只要不危及生命,再出格他也会接受。
更何况,那不过只是圣殿传统的吻额礼而已。
“我不确定。”
最后他说,顺势抬起一条腿,方便白狼骑擦拭小腿内侧。
“疗愈能力是圣洛斐斯的,只有他知道该怎样启用。总之目前看来,圣斐洛斯的触碰,确实能让我感到舒服些。”
尼禄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白狼骑的动作蓦地停住。
卧室的灯光昏暗,但尼禄身上穿着宽松的雪白睡袍,光线和阴影在睡袍上泾渭分明。
又因为要擦拭腿部,尼禄放在床上的双腿,便稍稍分开着。
于是,白狼骑的目光,就落在了那处稍显突兀的微隆上。
——他许久没有出声。
尼禄不知他又在发什么呆,双膝想要并拢。
却发现骑士的双手,竟牢牢握着他的两侧膝盖,甚至还有缓慢拉开的趋势。
尼禄:“……阿列克谢?”
尼禄的伤足比前几次圣殿祭典好转太多,痛感也不再如之前强烈。
因此,圣吻荒谬的副作用,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难以忍耐。
今天的公务很繁重,尼禄一直没空处理。
一开始还觉得靴裤勒得有些难受,工作一忙起来,就把这点事抛在脑后了。
……但这不能成为让骑士直勾勾盯着看的理由。
“阿列克谢。”
尼禄声线里多了一丝警告。
他抓住白狼骑的手腕,试图让对方松开自己的膝盖。
但骑士常年持枪的手臂结实强壮,上面还覆着布满战痕磨损的冰冷盔甲。
小皇帝雪白的手指攥上去,甚至只攥到半圈,连指尖都用力到发白,却依旧没能扳动分毫。
尼禄难得有些愕然。
他再次动了动双膝,两人力量之悬殊,让他依旧动弹不得。
骑士微微垂着头,唇瓣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
“……我的不可以吗,陛下?”
尼禄没听懂,“什么?”
尼禄听见大脑中,传来一连串“哔哔哔哔”的警报音。
是他熟悉的声音。这意味着,有一个任务目标的仇恨值,就在这一刻飙到了顶。
但面前的人,却不是他预料中的任何人。
白狼骑终于抬起双眸。
昏暗的灯光下,骑士那双曾经湛蓝的眼睛,就像莫名笼上了一层阴影。
僵硬的脸部肌肉,微微下抿的唇角,都让这时的骑士看起来非常难过。
而他的眼神幽暗得惊人。
那是长久压抑忍耐,和数不清失败次数的自我说服后,最终濒临崩溃边缘的眼神。
尼禄只要被圣洛斐斯亲吻,就会不自觉地情动。
不是一次两次。
是每一次。
每一次都是这样。
而他直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
说服自己他那一心扑在帝国上的小主人,只为了利用圣子的能力才将他接到身边。
说服自己哪怕有一天尼禄有了君后,他依旧能占据对方心中最特别的位置。
然后就在今天,就在又一次确认这个事实的此分此秒,他脑中惊雷一般,闪过圣殿净室的玫瑰地砖。
玫瑰砖出奇瑰丽妖异,但远不及餍足后的少年迷离眼神。
而他当时承受着罪恶感的折磨,表面上在向众神乞求着最严厉的惩罚,但却在心底最隐秘的深处,爆发出了背离骑士誓言的巨大妄念。
他就是特别的。
对尼禄来说,他永远是距离最近的那个人。
哪怕灵魂不能紧紧相依——他内心的黑暗面在喃喃——至少身体上,尼禄将会记得他。
一切都在那里开始。
然而就在此刻,一根从黑暗中伸出的猜疑藤蔓,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脏,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
……这个起点,源于尼禄对圣斐洛斯的情动。
如果尼禄从那时起,就已经对圣洛斐斯心有好感,那么从一开始,这就只是尼禄和圣洛斐斯之间的故事。
……而他,是那个突兀地介入其中,一边虚伪地祷告请罪,一边忍不住沾沾自喜的骑士小丑。
骑士握住尼禄双膝的手,都已经不自觉微微发抖。
他仰望着尼禄,表情像是已经被判了死刑的犯人。
但对主人旷日持久的妄念,却不甘就此认输。
它成为一层绝望而幽深的雾,黑沉地笼罩在骑士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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