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一边说着,想起来李南落将他带在身边,分明知道他来自归梧栖,“你为何以前从未问过我归梧栖的事?”
“你想说自然会说,若不想说,除非我对你用刑,可如此一来,叶墨槿必要找我麻烦,你已经留在他身边,那我想知道的事,早晚都会告诉我……你也确实说了。”不曾回头,李南落在马上疾驰,说的每一个字也依然清晰无比。
小九哑然,提起叶墨槿,心里又有些荡漾和酸涩,一时不说话了,此时一匹快马从后面追了上来,听见蹄声他眼睛一亮,往后看去,却是那个南宫。
他不知何时跟在后面,终于现身,李南落没有回望,好像一点也不惊讶,“陛下还不放心我?”
听他问得疏远,南宫只是淡淡笑了,“不是陛下不放心,是我不放心。”
他说得如此直接,李南落反而无话可说,南宫策马上前,与他并骑,“记得我对你说过,夜苍穹不适合你——”
“到了此时,多说无益。”李南落踢了踢马腹,速度更快,南宫却紧跟不放,“你想知道关于归梧栖,为何不问我?”
果然这话一出口,李南落的速度才慢了下来,南宫不禁苦笑,“果然只有关乎夜苍穹,你才肯听我一言。”
“倒也并非如此,只是烛龙让他三日内将我交出去,似乎并非只是因为我和阿夜的关系,你若知道其中内情,此时便该告诉我了,他们为何对我如此执着?我身上有什么是他们需要的?”这一次他终于肯面对南宫,面对昔日的“李况”。
“凤储从未现身,没有人见过他,我只知道,归梧栖一直以来都通过四国的皇室收罗了不少药物,甚至不惜炼妖成药,除此以外,我也没有更多的可以告诉你,可我知道一件事——归梧栖就是穹楼。”南宫一开口,便叫李南落心口一凛。
不禁一拉缰绳,骤然停下了,“你说什么?”
“夜苍穹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妖,我不知他对你如何解释的当年,可穹楼是他和凤储一同建立的,穹楼就是归梧栖,许久以前,那地方就叫穹楼,这是华胥国前几代君王留下的记载,在华胥国还未立国之时,在不知多少年前,只有穹楼。”
这意味着什么?李南落捏着缰绳的手越握越紧。
南宫面沉如水,“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他那么骄傲的妖,能与凤储一起建了穹楼,凤储于他而言,就绝不只是共同御敌的同伴那么简单,夜苍穹就算如今对你承诺,可一旦他真的见了凤储,前尘往事俱上心头,如何保证他不对凤储另眼相看?不会勾起往日旧情?”
见李南落面无表情,南宫知他心中定不如表面那么淡然,恨声道:“你如今为了不叫他为难,情愿孤身迎敌,只为了让他不用面对往昔旧友,不想他为难,哪怕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可你这番心意,他又知不知道?你这么为了他,去迎战归梧栖,值不值得?!”
又是一个值不值得,李南落闭了闭眼,“你说的,我知道了,你说的意思,我也都明白了。”
南宫并未觉得欢喜,他反而显得很难过,“我不赞成你们在一起,便是因此,我并非出于嫉妒,而是因为我不相信那个夜苍穹,他……离得我们太远了。”
这个太远是何意,在场都明白,那是遥不可及的,是真的可以上到天宫的神仙,经历过所有人都未曾经历过的岁月,这么一个妖神,谁能将他牵绊住?
说到底,就连归梧栖也是他的,只要他愿意,所有的妖物都会听他差遣,那么多大妖,只等他一声令下,只等他愿意归位。
在南宫担忧又希冀的眼神里,李南落微微动了一下唇角,压下了所有心底的翻涌,是了,哪怕是千万年前的事,只要关于夜苍穹的,他便难以平淡视之。
露出了嘲弄的笑,他嘲笑自己所用的情意,也许结果真的会如南宫所料,也许不会,可是……“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我要做的事,并不会改变。”
他望着要去的方向,说得缓慢,被风拂起的发泛着细微的光,“夜苍穹,他未来如何选择,是他的事,眼下我想怎么做,是我的事……我若因为畏惧他的离去,就退却,你可曾想过,那些在章尾山的将士要怎么办?”
南宫一愣,李南落此刻想的居然是战事。
“三日内,我不找烛龙,他们就会毁去邺城,若我逃了,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这已不仅仅是我和夜苍穹之间的事,也并非我愿意或不愿意对他放手的事,这是涉及四国,涉及华胥百姓的事,已经,停不下来了。”
“就算我此刻对夜苍穹放手,难道凤储就会放过我?”他噙着冷笑,注目章尾山的方向。
哪怕抓着缰绳的手指紧到关节发白,他的脸上还是没有波澜,除了在夜苍穹面前,任何时候,他总是这般冷静甚至冷硬。
“大战已起,雷泽压境,归梧栖有意挑起这场大乱,这一回,避无可避,那就只能迎上去。”一拉缰绳,马蹄扬起,白狐裘被风吹翻起来,李南落俯身策马,往前狂奔。
南宫本来就没有抱着希望,说这些话也并非为了破坏什么,他已经想放弃了,也分明放弃了,可眼前之人,如此耀眼之人,叫他如何舍得放弃?
影子卫在后面听得分明,影五心潮澎湃,当先追了上去。
“主子——”影五策马追上来,难得开口,在寒风之中面色凝重,“此去危险,只我们这些弟兄,怕无法护住主子的周全!但无论如何,我们定拼尽全力!”
“你们不用顾我,我还有小鬼,带你们去是为了章将军和孙将军,两队人马都在章尾山,烛龙若是出现,定会拿人命做要挟,你们的首要任务,便是保住华胥国的大军,能保多少是多少,这一次,你们未必能全身而退,若怕了,就走。”没有看影五,李南落只望着前面目标,冷然回答。
“影子卫不是贪生怕死的!”影五一声断喝,后头几人都大喊起来。
“很好,但也莫要逞匹夫之勇。”李南落瞥去一眼,“华胥国的将士,可以战死沙场,却绝不能平白无故做那妖物的肉盾。”
“烛龙说要屠邺城,好,我便送上门去,既然要战,就一战到底,看究竟是谁屠了谁!我答应过那些将士,不会让他们死于妖物之口,既说了会带他们回家,就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纵马疾驰,李南落绯色蟒服在苍茫的旷野之上犹如一团火光掠去。
“这一战,不死不休——”
他分明是个沉稳冷情的模样,偏偏行事却如此决绝,不给自己留半点退路。
“战——”影五策马跟上,从来只在暗处,从未一战疆场,如今却要对阵杀敌,只觉热血翻涌,噎在嗓子眼的那句话,终于冲破喉咙,“佑我华胥!”他嘶吼起来。
忽然明白了大内近卫喊着这句话冲杀之时的感觉,仿佛那股翻涌的热血就要沸腾,身后十数名影子卫齐齐呐喊。
“佑我华胥——”
“佑我华胥——”
寒风冷冽,身上却像是着了火,他们跟着那团红影直冲章尾山。
章尾山是孙望义守卫之处,本以为邺城有难,解决了邺城危难,便可减轻章尾山的压力,毕竟二者之间不过二三日的距离。
可没有想到,邺城竟是一个陷阱,夏栖国竟然从结盟变作倒戈,直接对盟友下手,倒向了雷泽。
无论他们是真的与雷泽交好,还是虚与委蛇,准备等吞了华胥之后再来切割利益,华胥国此刻都成了被算计的那一个,孙望义压力更重,偏在此时,章兆康带着大部队来了。
得知大妖烛龙对人类出手,孙望义唾骂不停,人类再强,如何与妖物相比,一个大妖就能将十几万人命葬送,他们这些人在这里,还能做什么?
“烛龙从归梧栖而来,竟然讨要东野侯,雷泽压境,近在眼前,要的是华胥国土,二者来势汹汹,难道真的是老天要亡我华胥?”孙望义心头沉重,带着尘土的脸上,满是皱纹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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