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叫上你爸爸和两个哥哥,都去,多割一点回来!”
割芨芨草这种事情,穷人就没有哪个是陌生的,家里一年四季都要用,谁家的孩子没去割过芨芨草啊!
他们的手心全是厚厚的茧子,容易被划伤的部位也早就被划破痊愈重复很多次了,这点小伤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
于是,赶在第二月升起魔力会变得躁动魔兽攻城概率变高前,巴尼父子四人扛回来了几十斤的芨芨草。
生长在积雪下面的芨芨草十分顽强,因为是要在寒冷中生存,它们的叶片很小,尖刺更多,茎和根更加粗壮。
巴尼将一大捆芨芨草扛回来丢在院子的角落时,密密细细的尖刺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划出了道道伤痕,但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脸的无所谓。
“妈妈,我好饿啊!有吃的没有?可以烤一点土豆吃吗?”他说着,舔了舔唇,一脸的渴望。
两个月前的他是不敢这么提要求的,冬天的食物来源很少,连用野草汤填饱肚子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珍惜的土豆了。
像他这种只能挣自己的口粮没办法往家拿钱的小童工还要指望着父母和哥姐帮忙挣税款,敢提这种要求是一定会挨揍的,父母揍完哥姐揍。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嘛!
他当送水工的工资比以前哥哥姐姐的工资加起来还高,一天三餐还有工作餐,也不需要吃家里的粮食。
工作餐可比之前当童工的“工资”好太多了!
顿顿大米饭面条馒头不说,两个用荤油炒出来的素菜是标配,偶尔还有蒸蛋,甚至有时候还能吃到带肉的饺子!那可是肉啊!虽然白菜猪肉饺子大部分都是白菜,但肉也是能清楚吃到的!
那饺子的滋味,别提多好吃了!
巴尼每天都要推着装满两大桶姜汤的小推车跑几十趟路,每天几万步肯定是有的,但这么高强度的劳动,还让巴尼长肉了,骨头都快看不见了呢!必须要上手或者吸气才能摸出来看出来!
巴尼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希望自己能永远地将这份工作做下去。
姐姐和母亲在家糊盒子不算是正式工,没有工作餐,很一天十一二个铜币的收入也够她们买一些其他的东西吃。
土豆是舍不得吃的,但是黑面包是能买的。
黑面包说是面包,其实就是麦糠之类做成的死面,蒸熟了就能放很久。
外面的馒头2铜币一个,有成人拳头那么大,松软香甜,但想要吃饱一顿至少要一个,还是黑面包更划算。
现在家家的条件好了,黑面包就显得有些上不了台面了,拿馒头去和宽裕一点的人家换,能换三个呢!
巴尼的母亲就买了十二个黑面包放在家里,土豆也是买了的,冬天没有野草野菜,一点土豆都不吃的话,牙齿会出血,以前没条件大家都是熬着忍着,但现在有条件了,土豆价格也便宜了下来,3铜币就能买一斤,丑不拉几的小土豆甚至用2铜币就能买回来了!
不管是长得好看还是丑陋,最后土豆都是要进入肚子的,谁还在乎那个啊!
自然是要买丑土豆了!家里可是买了整整十斤的土豆啊!往年这个时候是土豆价格最贵的时候,15铜币都不一定能买到呢!但现在买10斤只要20铜币,四舍五入就是赚到130铜币,那可是130铜币!
不过虽然买了十斤丑土豆,但母亲和姐姐也不舍得吃,或者说只有她们不舍得吃。
家里的男人是有工作餐的,工作餐也是钱,只是隐形的钱,算起来是要比她们在家糊盒子的收入高很多的。
她们没有工作餐,还要花钱吃饭,已经觉得自己是家里的拖累了,母女两人都是烧一锅水,掰一个黑面包煮成糊糊分着吃,大概吃个水饱就差不多了。
黑面包是死面,沉甸甸的,因此母女两人一天吃一个半的黑面包就足够了。
这样也是三铜币呢。
母亲怀孕没办法出门工作,姐姐要照顾母亲和家里,也只能待在家里,其实想要出去工作也是有办法的,但工作岗位有限,女人会“自愿”选择待在家里。
像巴尼的送水工工作就是姐姐沉默地放弃竞争的结果。
送水工是按照片区给的名额,他们家的孩子多,也分到了一个。
大哥二哥已经有工作了,十三四岁的少年已经是大半个壮劳力,很有力气,自然是好找工作的。
母亲肚子的弟弟或妹妹都没有出生,自然是没有竞争的可能。
姐姐是女孩,于是工作岗位就自动地被家人默认分给了巴尼。
姐姐没有说话,她既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但要说开心,好像也没有。
只是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所以她也就觉得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妈妈,我想吃烤土豆!”巴尼再一次说着,眼巴巴地看着母亲。
大儿子和二儿子也看着母亲。
“工作餐还喂不饱你们吗?!一个个的都是大嘴巴,你们的胃是什么做的啊!”母亲骂骂咧咧,但还是扶着腰起来去拿土豆了。
她将四个小小的丑土豆交给女儿,让她做烤。
勤劳沉默的大女儿接过四个土豆,小土豆丑归丑,但因为个头小,所以很容易就能烤熟,只需要一下子就好。
她将最大的拿给父亲,第二大的拿给大哥,然后是二哥和弟弟。
“好香啊!”
家里最大的三个男人发出了赞叹的声音,弟弟则是在抱怨:“为什么我的这么小啊!我今天也割了很多的芨芨草啊!”
姐姐沉默地坐回了窗子前,今天晚上是个难得没有下雪和乌云的好天气,第二月猩红的月光看起来有些恐怖,但也能带来光线。
可以让母女两人继续糊纸盒子。
父亲干砌墙工、两个哥哥铲雪播种轮流干、姐姐和母亲一起糊纸盒子,巴尼送水,一家六口都有活干,手里渐渐地有了钱,存款在以过去不敢想象的速度飞快地增加着。
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幸福了,比起之前已经好太多太多了。
但是……
但是……
女孩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月光下母亲的脸显露出一种不正常的圆润,这不是因为怀孕长胖了,而是因为怀孕身体浮肿起来了。
有的时候,她会很害怕,莫名的害怕。
她不知道这样的害怕从哪里来,因为家里除了她没人会害怕。
只有她,她是个异类。
异类不被允许存在,因此她小心地隐藏起自己的异样,和常人一样小心而普通地活着。
吃完土豆,家里的男人很快就在疲惫中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姐姐则和母亲一起将最后的一点纸盒子糊完。
“妈妈,我扶你起来吧。”
母亲这次的孕期反应很大,秋收之后怀上的孩子,到现在肚子却鼓得像个大水缸,大概率是有两个甚至三四个孩子在薄薄的这层肚皮里。
乌云飘了过来,将月光削弱得只能勉强看见一点东西的轮廓,好在他们家穷,没什么家具,因此没有障碍地就能回到床上。
黑暗同时掩去了母亲那夸张的大肚子,女孩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母亲在怀弟弟的时候,她还很小,记不得什么,但是在怀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已经十一岁了。
十一岁的女孩,再过两三年就能嫁人了。
很多事情她已经隐隐约约地懂了很多。
只是她为什么惧怕——这个原因还不清楚。
虽然不清楚,但是她很害怕。
害怕母亲浮肿的双脚,害怕鼓起来像是有怪物随时破开肚子爬出来的大肚子,害怕……
很多很多东西。
生在这个的家庭里,她大概是害怕母亲的吧,害怕成为母亲,害怕成为像母亲一样的母亲。
弟弟、哥哥和爸爸不能说坏,他们对她很好,母亲对她也很好。
在一家人没有工作还是吃救济粮的时候,父亲和哥哥看她吃不饱还会分她一些食物。
和那些被抛弃被赶出去的女孩相比,他的父亲甚至留下了她身上这件漂亮的衣服。
粉红的衣服,一看就属于一个可爱美丽天真烂漫的女孩,她将它捐了出来,来到了自己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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