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势同逃婚有一比。
他的脸被吹得毫无血色,但眼睛是亮的,黑发散了满肩,远远看去,像一支单薄脆弱的风筝,越发美得夺人魂魄。那些藏在山野间的傀儡果真纷纷钻了出来,他们疯了一般地追随着他,又接二连三被司危的灵火烧成诡异恐怖的骨架。
世界摇摇欲坠。
还剩最后一只活着的傀儡,司危单手拎着它,不顾对方正疯了般撕咬着自己的胳膊,只一路追上凤怀月,另一只手按在对方肩头:“转过来!”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颤抖又七零八落,凤怀月咬牙反手一剑,锋刃重重没入那只傀儡的胸腔,小白顺着剑身轰然炸开,焚毁了最后一丝妖魂。
千丝茧终于彻底被毁。
世界颠倒,大风如刀。在下坠的过程中,司危始终攥着凤怀月的肩膀,像是要将对方的骨头捏成粉碎,又在落地之前,用掌心托住了那渗血的背。
“砰!”
凤怀月从司危身上爬起来,说一声“对不住”,然后抓起小白撒丫子就跑,跑之前没忘记给自己罩回最初那张易容符,却在慌乱中,忘了将身形也一并遮掩。
司危脖颈麻木剧痛,被束缚得动弹不得,只在一片模糊里,死死看着那恍如隔世的熟悉背影。
“阿鸾。”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有读者评价:霸道总裁和他的落跑甜心。
第26章
在林地边缘, 凤怀月撞到了正在那里苦苦蹲守的飞贼。少女在红裙子外罩了件黑色斗篷,将她自己整个人都隐没进了黑暗里,“嗖”一下站起来时,惊得原本就心虚的凤怀月险些跳了起来。
“可让我等到了, 你究竟跑去哪了?”红翡一把扯住他, 又气又急地问。
“说来话长。”凤怀月没时间解释,“你要不想被我牵连, 就赶紧跑。”
“瞻明仙主还在抓你?”红翡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先走!”
“去哪?”凤怀月又被这怪力少女一把甩上了背。
“黑市, 现在只有藏在那里。”红翡顶着风,边跑边回答, “别动了!是那只鬼煞让我保护你的!”
凤怀月一愣:“溟沉,你怎么会认识他?”
“……”这故事也说来话长,而且姑奶奶并不想说。红翡一想起自己这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倒霉买卖,就气得很, 但又没辙, 只能继续背着凤怀月七拐八拐溜进机关木塔。
子夜时分,三千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到处亮着晃眼的灯, 刺目光线随风摇摆,将这里切割得异常不真实, 各种交易进行得如火如荼,血腥的, 暴力的, 充斥着下流情色的, 每一个客人都兴奋的眼睛赤红, 所以并没有谁注意到正在贴着墙根走的两人。
“快, 进来!”红翡打开门招呼。
凤怀月四下环顾:“这房子是你自己挖出来的?”
“没办法,我只能买得起这种地下的房子。”红翡点亮桌上烛火,“给你白住就不错了,少挑三拣四。”
凤怀月点头,决定做一个不讨嫌的房客:“有理。”
他坐在椅子上,又问:“你方才还没回答我,为何会认识溟沉,还有,他现在何处?”
红翡道:“呸,我可不认识他,是他威胁我。”
凤怀月却摇头:“他若当真威胁了你,那也一定是你先威胁了他。”
红翡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橘子:“我就是威胁他了,怎么样?你们这些狗男人,一个比一个难缠!别问了,我不想说。”
凤怀月道:“你若不如实答我,我这就出去。”
红翡瞪大眼睛:“有没有搞错,你才是正在被抓的那个人,却反过来用这个威胁我?”
“我是正在被抓没错,但你救了我。”凤怀月道,“你既救我,就说明一定有把柄捏在溟沉手中。”
红翡将一个橘子用力丢向他,无语道:“那日在彭氏的天工坊中,我就该直接指认你!”
她亲眼看见了凤怀月打碎琉璃罩,亲耳听到了越山仙主重金悬赏,便猜到了凤怀月的身份定然不简单,于是想暗中跟着他,好找出更多秘密,赚一笔更大的,结果却被那只叫溟沉的鬼煞所俘。
红翡继续道:“那天我让你藏在树林洞中,你却不见了,那鬼煞知道后,便说要去找你,又吩咐我成日蹲在那片林子里等着,还说倘若你出事,不管同我有没有关系,我都得死。”
凤怀月问:“他去了何处找我?”
红翡摇头:“这我可不知道。”
天花板“咚咚”一阵响,也不知上头是在剁猪还是剁人,灰尘扑簌簌地落下来,凤怀月被呛得直咳嗽。环境确实苦了些,但好在不会有人打扰,很适合静下心来,仔细理一理从天而降的新一笔情债。
待红翡走后,凤怀月和衣靠在床上,睁开眼睛,爱我如狂,闭上眼睛,旱魃的脑袋正在丑陋鬼叫。
要老命。
……
密林当中,巡逻的彭氏弟子也发现了瞻明仙主。彭流闻讯后火速御剑而来,看着他仍在渗血的脖颈,惊道:“谁本事这么大,竟然给你打了个定魂钉?”
司危道:“阿鸾。”
在即将脱离千丝茧的那一瞬间,怀中的人终于咬牙转过身来,千次万次魂牵梦萦的那张脸,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司危双眼血红,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与身体像是都失去了活动的能力,只能木偶一般任由对方将那只白而冷的手按上自己的脖颈。
彭流莫名其妙:“什么阿鸾,阿鸾正在家里睡觉。”
司危却道:“我看见了他。”
彭流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觉得八成又是疯了,得吃药,于是连哄带骗将浑浑噩噩的人一脚踹上轿,又挥手吩咐弟子赶紧抬回家,不要在外头犯病丢人。
鲁班城中,余回看着那具偶人睡下,起身刚到院中,就见司危正满身是血,昏迷不醒地被抬下轿,也很受惊:“谁干的?”
彭流道:“我也问了同样的问题,结果他说是阿鸾。”
余回:“……”
到底还有没有人能治治了。
答案是没有。伤病能治,情圣治不得,而且即便是伤病,这回也是足足治了三天才醒。余回坐在床边问他:“那个千丝茧里到底是什么凶神恶煞,怎么将你伤的如此之重?”
司危道:“我看到了阿鸾。”
余回对这种回答早有防备,伸手一指:“阿鸾还在睡,他这两天有些神魂不稳,所以我让他多歇歇。对了,那个修士呢,你有没有在千丝茧内找到他?”
司危继续道:“他就是阿鸾。”
余回无话可说,将勺子杵进他嘴里,还是吃药吧你。
司危挥手挡开。
余回只好妥协:“好好好,那你说。”
然后他就听完了在幻境中发生的所有事,问:“没了?”
司危道:“没了。”
余回摇头:“说了半天,你也并未看到他的真实面容,只是看到了对方易容后的脸。可那张易容符是你亲手所贴,他看起来和阿鸾一模一样,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况且他要真是阿鸾,又为何要跑,跑之前还要给你打个定魂钉?不可能,我看八成是你这三百年虚耗过多,脑子……我的意思是,眼花了。”
司危掀开被子:“先将他找出来。”
他不想多做解释,有些事是解释不清的,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将其余人错认成心上人。况且那在千丝茧内御风而行的单薄背影,是无法被任何符咒复制的,哪怕是自己亲手给他易的容,但有些东西,假的永远也不可能看起来像真的。
除非那本来就是真的。
余回这回倒没反对,这个人是得找出来。一个修士,在破除了千丝茧后不来领赏,却偷袭打伤瞻明仙主,跑路了,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他心里有鬼,二,他是好人,只不过太倒霉,遇上了脑子有病的司危,于是被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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