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长官,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真的只是临时标记???”
这原本不是一个下属该问的问题,哪怕作为同班同学、同袍战友, 这样直白的表述也显得有几分唐突。
可是作为相知相伴多年的好友,秦远已经完全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震惊和扼腕了。
他一脸石化地站在办公桌前,望向凌长风的眼神十分复杂。
甚至有那么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思。
要知道, 当时的情况是——
1)一个Omega被人注射了催情剂,正处于猛烈的发情期。
2)这个Omega是你老婆, 而你是一个单身了五十多年、今年才结束空窗期、并且小半年了都没尝到肉腥的Alpha。
3)你们彼此表过白,可谓两情相悦, 心意相通。
4)彼时夜深人静,四下人烟稀少……
换作是你, 你会怎么做?
至少也要干柴烈火、翻雨覆云一番,然后再趁机给个终身标记啊!
结果, 他凌大元帅居然就只给了个临时标记!
说得过去吗??
秦远痛心疾首地看着凌长风, 就差直接问“送到嘴边的肉你怎么都吃不进嘴里”了。
可当事人显然不这么想。
凌元帅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襟危坐,神色看似沉稳,可是浑身上下透出的那种春风得意的气息却根本瞒不过秦远。
副官先生虽然没有楚羽飞那样的敏锐天赋, 但对于自家长官的熟悉程度是目前还无人能及的。
他一向可以从凌长风细微的面部表情中分辨出对方的喜怒哀乐, 因此看到他这些天满面春风的样子,一度以为他和许星河已经彻底结合了。
直到隐晦地问出许星河要不要开始备孕, 却被告知无事发生时, 秦少将觉得自己三观震碎了。
不光是因为觉得这件事离谱,也是因为, 他好像一下子看不懂凌长风在想什么了。
“说实话, 你是怎么想的?”秦远也不兜圈子, 直接问了出来。
没有外人在场, 他很随意地倚在了长官的办公桌前,一手拿着报告,一手撑着桌沿,侧过头去看凌长风。
“我没有任何试图干预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你们是喜欢柏拉图爱情吗?还是单纯不想要孩子?”
凌长风原本正在阅览文件,闻言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态从容道:“还没到时机。”
“还没到时机??”秦远一下子转过身来,“都这样了……你不是说星河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已经基本没事了吗?”
“不是因为这个。”凌长风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我不想在一间破败的废弃工厂里给他终身标记。”
秦远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坦白来讲,行事一向雷厉风行的凌元帅并不是个浪漫的人。
谈情说爱大概也需要天赋。
而凌长风在这方面好像天生就少根筋,所以通常连情人节礼物和约会地点都要副官代为安排。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直球,最近却好像一点点在开窍……
秦远看着自家长官认真专注的模样,片刻过后,忽然勾了勾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是自己想岔了。
爱一个人是不需要天赋的。
当他肯把一个人捧在心上、放在心尖儿,思考问题的角度自然就会不同。
所以,与其说他终于开窍了,倒不如说,是终于遇到了对的人吧……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秦远笑着说,“当初我在看到主脑匹配通知的第一时间,其实就已经开始计划怎么帮你推掉这门婚事了……”
话音刚落,对面的异瞳微微一窄。
秦远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别别别,我那时只是按照你的往常思维做出了预判。‘匹配婚姻是这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将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强行绑定到一起,简直不可理喻’……这是您老人家说过的话吧?”
凌长风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可是当我拿着三个规避方案来到你面前的时候,就突然改变了主意。”秦远笑了笑,“知道为什么吗?”
凌长风默默地看着他,一脸“有话直说”的不耐。
“因为我发现你那时候的你,好像很高兴。”秦远将目光投向窗外,望着蓝天之下的城市缩影,“那时我也不知道这段婚姻究竟会给你带来什么,但是你看起来很高兴,所以我临时改了口。”
“当时我就在想,恋爱也好,婚姻也罢,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能开开心心的话,那它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
凌长风闻言,眼神动了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浮动的光。
他合上手中的文件,淡淡地开口问秦远:“说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还单着?”
顿了顿,又问:“是因为不想吗?”
秦远:“……”
艹!再管他这闲事自己就是猪!
秦副官将怀里的报告草稿拍到桌上,愤愤道:“过完这阵子下官也要申请休假!这破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言归正传——”凌长风伸手翻了翻报告草案,抬眼道:“事情都解决了?”
秦远闻言一改刚刚的散漫腔调,迅速立正站好,恢复了说正事儿的语气:“清理工作还在收尾阶段,不过巴伦一脉的人归顺的归顺,伏诛的伏诛,已经翻不出什么浪花了。军事委员会目前正在拟定巴伦的罪名,他犯的事儿太多,判决还需要一段时间。”
距离那晚的事变已经过去了三天,在这三天时间里,凌长风以雷霆铁腕血洗了首都军防旧部,将巴伦上将为首的叛军一一拿下,迅速结束了这场所谓“叛乱”。
兰姆达星系代表团一行人也启程离开了首都星,一切好像都恢复了正常。
“然后就是诺曼的事。他这一死,爆出了不少同派系内部的官员视频,据说九星议会现在乱成一锅粥,他的同党都开始狗咬狗了。威尔斯家族看情况不对,发表声明说要跟他割席。啧啧,从某种程度上讲,倒也省了我们一些麻烦。”秦远翻阅着手中的资料说。
“不过还有一件事,即便诺曼再怎么罪大恶极,他的死也总要有个说法。”秦远抬起头来,“我还是建议他死于叛军的误伤,因为说实话,曝光他对星河做过的那些事,对于如今事态的发展没有多大帮助,反而可能会对星河造成一定的困扰。”
媒体和大众在这方面的言论对于受害者总是不太友好的。
人们刚开始确实会唾骂施暴者,但久而久之,也会给受害人打上一个“被施暴者”的标签。
从而用同情的、怜悯的、甚至幸灾乐祸的眼神去看待他。
如果无良媒体们再大肆宣扬一番,用夸张的版面和半真半假的故事博一博眼球,那对于许星河而言,不亚于二次伤害。
凌长风目光沉了沉:“我知道。但曝不曝光这件事,还是要看星河自己的决定。他要站出来指认也好,当做事情没发生过也好,我都支持他的选择。世俗的偏见不是他需要顾虑的理由,他的优秀有目共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凌长风说到这里,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他可以用时间证明自己,何况还有我在,我会让他变成天底下最幸福的Omega。”
“至于媒体,如果真有媒体敢添油加醋乱编故事……”凌长风的声音冷了下来,“比如之前那个T社,如果停刊整顿一个月还记不住教训的话,就彻底关了吧。”
秦远点点头:“我知道了。那这份报告我再改改,下班前交到您的办公桌上。”
凌长风“嗯”了一声,补充道:“早一点,今天我要早下班。”
凌元帅说到这里,心情好像又好了起来,身后仿佛有条无形的大尾巴在摇啊摇。
那种想回家抱老婆的心思昭然若揭。
秦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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