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会使你衰老、使你的爱成为时间的玩物。”
“把它献给我, 你会换取到爱丽丝永恒的力量, 你的躯壳将让这份爱成为永恒……”
——黎鸦, 回家了。
小提琴声停了下来。
“那你,又是为什么需要一颗人类的心?明明,它那么短暂。”
黎鸦放下了琴弓,手臂里传出细微的、机括的声音,但他仍保持着人类应有的神情。
“如果你的‘公主’不是爱丽丝, 而是一个人类,那么,你早已失去了她。”
“你和爱丽丝一样,你们很久很久以前就失去了爱人,你比爱丽丝更加清楚。”
“你为什么没有死?”
一隙幽微的天光从乌鸦的羽毛间照射在了黎鸦和卢卡中间。
卢卡抬头去看那束光。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又不清楚那是否来源于诸多幻觉中某些人类的臆想。
——卢卡、卢卡,今天我从老师那里学来了一首新歌, 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明天师傅们就要把你装上发条了,和其他的瓷偶待在一起……真好啊,我也想像变成爱丽丝那样的公主,和你同台演出。
——今天的预演你真是太漂亮了,就像真正的王子一样……可惜父亲好像更喜欢那个油头粉面的买办。
——卢卡,我不想和那个男人结婚……
——你要是会动就好了,带我离开这里,我真的……不想嫁给他。
——我昨天晚上梦到你流泪了,是不是很傻?
——卢卡,我爱你,虽然我再也听不到你的回答了。
之后……之后是什么呢?
十二伶人戏盛大的演出,而在剧目的最后,她的父亲宣布自己的千金即将嫁往很远的地方。
没有谁听到人偶在台上沉默的哭声。
那是他第一次觉醒,他迈出了一步,然后重重摔下了舞台。
“对不起……我只是陶瓷,我永远无法为你流下眼泪。”
黎鸦沉默地看着卢卡低下头,他脸上的面具像死去的飞鸟一样落下来,露出了另一只青色的眼睛,和眼睛下经年的裂痕。
“……我能给你的,只有脸上的裂痕。”
……
慈陵的周一,往往是令人恐惧的。
乌鸦会带来新的邀请函,要求人类们前往城市里各个地方的猎场,迎接千奇百怪的挑战……或是死亡。
但今天似乎有所不同。
“这是什么?”
黑色的羽翼拍打着离去,许多结成的小队伍走上街头,彼此对照手里的新请柬。
所有的请柬都是同一个内容:
“十三个盗贼闯入了城堡,
油画在烧杀中大声鸣叫。
公主的婚纱被偷走焚烧,
他们带着财宝窃窃发笑。
盗贼们的头颅伶王想要,
是哪一位勇士提头来到。
任何的奖赏都随你去挑,
第七个落日前勿让他逃。”
慈陵中-央公园,附近所有的队伍,放下了争斗、放下了对猎场的准备,齐聚在广场上。
“……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了,这不是什么大逃-杀了,这是奖励!就是上周五M82那群人杀死了红死之王,惹怒了伶王,只要带着他们的人头过去,我们就能实现任何愿望!哪怕是回到现实!”
人群彻底沸腾起来,彼此眼里都涌动着贪婪的光。
但也有人犹豫。
“可……M82的人是为了我们所有人才去挑战红死之王,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有点……”
“呸,他们当时说得挺好,杀死了红死之王就能救所有人离开这个鬼地方!但现在呢,还不是毫无动静,倒是赔上不少人命,有屁用啊!死了的人还不是过一阵子又要被拉进来!”
“有M82的人吗?!倒是出来说两句啊!”
“还M82呢,估计是早上看到这请柬,早就躲起来了吧。”
“可是话说回来,请柬上只承认‘十三个盗贼’,M82那么多,肯定不是全部的人都参与了,说明只有十三个人和红死之王的死相关,到底是哪十三个啊!”
杂乱的讨论声里,忽然有人朝天上开了一枪,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并自动让开一条道。
一群凶神恶煞的、戴着“象谷”袖章的人走上广场中央,为首的一脸阴霾的中年人,正是象谷现在的话事人马兆军。
“我知道是谁,接下来我会公布已经推测出的十三个悬赏犯中大部分的名单,代价是——我要那个叫颜格的小子的人头!”
马兆军说着,身后的手下们贴了一张大大的照片,拍在告示栏上。
“就是这个小子他是其中之一,前天夜晚带走了我的侄孙,还用残忍的手法弄死了我侄女!所有人看到这个小子的,必须报给我们象谷!我也不怕你们不听,但如果有人知情不报私自宰了他,我保证你们没有那个命带着人头去见伶王!”
“M82已经彻底瓦解,现在的慈陵,‘象谷’说了算!”
撂下这句狠话,马兆军便带着他们的人离开了。
“哇……他们这么大方吗?”有人疑惑道。
“他们是不在乎离不离开的,现实社会里可容不下这些个叼人胡作非为……说起来,这名单上M82和那姓唐的我能理解,这个‘断章’全队莫非是?”
“他们有四个人呢,太离谱了。”
“快、拍下来吧,马上就去街上找找,别叫人抢先了。”
热闹的人群在采集了情报之后,马上四散离开,广场的角落里,一个有着乌云般头发的、看着很老实的少女坐在树荫下面吞咽着面包。
在喝下一罐可乐后,她婉拒了附近队伍的邀请,背着背包,将墨镜戴在脸上。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影子似乎要比她看上去高出许多。
“……麻烦了。”
说话的自然是颜格,博物馆一战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役者”产生了质的变化,以前只是演技,而且维持实际并不长,现在则是可以随心所欲地伪装成每一个他见过的人。
这座城市里,没有任何人可以认出他。
他昨天晚上回过老瓷街,之前马兆军曾经派人试图拐走过顾鲤鲤,是知道他们据点的地址的,是以他在回去时发现到处都是象谷巡逻的人。
好在他伪装得当,被当做窥探的路人赶了出去。
但他不知道顾鲤鲤他们被接到了哪里,唯一可以信任的是,以狄安娜的敏锐应该把他们藏起来了。
另外,黎鸦会在哪里呢?
他当然也是十三个“盗贼”其中之一,只不过那些人们应该不太会主动去招惹他和狄安娜这两个明显打不过的存在。
就在颜格低头沉思的时候,忽然,眼前出现一朵新鲜的红玫瑰。
顺着带着露水的花萼与枝干看过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只白手套,接着是一身讲究的西装,和一张英俊而优雅的混血面庞。
“……里昂?”
周围人来人往,似乎没有人发觉有这么一个着装怪异的绅士站在这里。
“我还以为卢卡终于把不幸的邬小姐带过来了,原来是你……你应该不介意和我闲聊一会儿吧。”
里昂礼貌地抬了抬帽檐,坐在了他身侧的长椅上。
纸人巷一别,颜格记得这个第三阶渡劫失败以至于变成彻头彻底的、强大的精神病人的里昂应该是被狄安娜带回了基地。
眼下M82隐藏了起来,似乎也关不住他了,让他得以出来四处溜达。
颜格看他精神状态相对而言似乎还很正常,开口问道:“有事吗?”
里昂微笑着说:“看来你已经离真正的‘役者’只差了最后一步了,剧目上演的话,我一定风雨兼程抢占最佳的观众位置。”
颜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你的意思是,我还没有到真正的‘第三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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