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功说他昨天亲眼见到了那个“鬼”。那“鬼”没有声音,一点脚步声都没有,但他还是清醒地知道“它”来了。
“像是某种……命运般的寒意。”大概是营销搞多了,张成功说话总有点浮夸,“你清晰地意识到‘它’来了,带着死亡到来了……”
蔚远:“你现在不还好好的吗?”
“……”张成功噎了一下,又开始哭,“你现在就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处在那里,根本、根本说不出这种话来……要、要在平时,我不可能进得了那个柜子……当时……我真的太害怕太害怕了,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蜷在柜子里了,只看到、看到‘它’的脚……”
蔚远:“什么样的脚?”
张成功:“太黑了没看清……”
蔚远:“\'它”干了什么?”
张成功想了想:“……开了柜子?”
蔚远:“这么个牛逼鬼,大老远跑到存包处,就为了开个柜子?”
张成功:“哪止一个?它开了一排!”说完又开始哭,张婷云的女儿递给他一张卫生纸,还劝他“叔叔要勇敢”。
蔚远心说这人真菜,一面又暗自盘算:那开柜子的说不定是个能人,今天自己可以去等等他,请他教给自己开柜子的技能,实在不行蹭几包零食吃也行啊,要饿死了。
他现在就是非常、非常后悔。
明明他哥已经警告过他今晚有鬼要来了,他还要出来乱搞。
“爹啊……”他抱紧自己,开始祈祷。
他知道,那东西越来越近了。
“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他就是知道,越来越近了。
“它”似乎带来一阵风,还有死亡般彻骨的寒意,所到之处,便是黑暗。
蔚远本来蹲在角落里等,那位置选得很精妙,能透过层层叠叠的柜子看到玻璃窗上反射的门,一旦有人来了就能看见。
但当那东西真的来了,他根本一动不能动,连呼吸都困难。
他盯着玻璃窗上的倒影——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影子,那明明就是一团黑暗——但他就是有种感觉,他与那东西对视了。
他的心脏一阵刺痛,就要爆炸。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东西拒不承认那一眼对视,而是自顾自地走到一排柜子前面,似乎是伸“手”一挥,一排柜子应声而开。
蔚远早就不敢看了,也或许是缺氧导致的眼前发黑,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在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忽然身体一松,他这才感觉到自己还是有身体的。
那种一直压迫着他的恐怖倏然消失了。
他得以重新呼吸,空气再次钻入他的喉管、肺泡和血液,带着一阵麻木的刺痛,和生命的气息。
他原地猛喘了几分钟,又接不上气了,幸好是卫校人,知道这是过呼吸,紧急给自己处理了一下,才算是完整地活了过来。
图书馆里的灯重新亮了起来,虽然是夜间模式,不特别亮,蔚远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安慰,好像在地狱走了一遭,终于回到人间。
他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肌肉,壮着胆子凑到那一排打开的柜子前观察——万一这鬼就是破解这个世界的什么线索呢?
柜子里是读者们存在这里各种各样的包,他一格一格地看过去,没什么特别的,到最后一格,他发现了一样包装鲜艳的东西。
直到现在,他依然相信自己在那一瞬间毛骨悚然的直觉——“它”一定看到他了。
但是“它”什么也没做,还给他留下了……一包薯片?
第47章 省图书馆8
蔚远带着那包薯片偷偷摸摸地从存包处溜出来。
刚走到大厅, 看到电梯间走出个歪歪斜斜的小小黑影,像是张婷云的女儿雯雯。
雯雯今年不过四岁,话都说不太清楚, 张婷云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居然让孩子自己跑出来了。
“雯雯……”蔚远走近,小声叫, “雯雯。”
小女孩摇摇晃晃的身影顿了一下,好像转了个方向面对他,发出很微弱的声音:“叔、叔叔……”
蔚远觉得自己眼睛一花, 依稀在小女孩的脸上看到了三个洞。
两只眼睛和嘴巴, 空洞洞的。
他眨了下眼睛, 那幻象就散去了,女孩还是小小的一团黑影。
他离女孩越来越近, 心跳却无法遏制地越来越快。
刚刚那一瞬间的幻象似乎还残留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他摇摇头,想要把那个画面赶走。
这时候他闻到一股子焦糊味。
他停下来, 眯起眼睛再一次仔细观察了一下情况——灯光微弱, 小女孩站在前方等他,见他许久不动, 还又叫了一声:“叔叔……”
声音很奇怪, 又低又细, 跟她平时说话的声音不大一样, 像嗓子漏风了似的。
他再次挪动步子,女孩也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
走到两人相隔不到十米的时候, 他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
电梯间位于大厅和阅览室之间, 夜间的灯光环境是大厅与阅览室有光, 大厅更强, 而电梯间没有。那么理论上来说,女孩现在面对着大厅,正面受光,不可能是这么一道黑黑的剪影。
蔚远记得她穿着一条明黄色的小裙子,但现在她身上什么颜色也没有,像一张纯黑的剪纸。
他们现在距离很近了,他终于再次清晰地看到了女孩脸上的三个黑洞。
“操。”他转身拔腿就跑。
“叔叔!”女孩开始追他,没跑两步,摔在了地上。
蔚远一溜烟跑到大厅另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追兵,又四下一看,在电梯间和大厅交界处看到了那个小小的黑影。
他想到女孩子玉雪可爱地叫他“叔叔”的样子——刚捡到她妈张婷云和她时,她吓得话都不敢说。后来,大概是张婷云愿意相信他是个好人,又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存了点讨好的心思,便让雯雯叫他叔叔。
明明上一秒还吓得要死的样子,却又真真是个听话的孩子,妈妈一推,尽管还是怕,小女孩还是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叔叔。
不是没有人叫过他叔叔,第一次过马路时被叫了还气得不行,毕竟在他心里自己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但没有人这么叫过,在暗无天日的绝境里,恐惧与饥饿交迫,小女孩睁着吹弹可破的小脸上一双泫然欲泣的大眼睛,怯生生叫他一声“叔叔”,叫得他鼻子一酸,叫得他一股成年男人的尊严拔地而起。
他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最终壮着胆子走回了那个一动不动的黑影旁边。
那真的是个“黑”影了,不管从哪个方向打来的光都无法把她照亮,因为黑色会吸收所有光源,永远无法被照亮。
那个刚刚四岁、叫他叔叔的小孩,已经是一具外焦里也焦的小小尸体了。
她小小的生命,被透彻地烧灼过了。
他冲回他们所藏身的打扫间。
下午蔚迟把“老馆长”要来的事给他原原本本写明了,也明说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蔚远自己推理了一番,觉得老馆长既然要回来看自己心爱的图书馆,大概会好好看看宽阔的阅览室和其中浩如烟海的书籍,而不会去检查厕所里的地砖有没有擦干净,遂最终还是藏身打扫间。
他推开打扫间的门,迎面就是一具扭曲的焦黑尸体。
是女性。张婷云的。
后来他又在角落里的拖把后面找到了张成功,那家伙以一个怪异得不下于在柜子里那种扭曲的姿势蜷缩着,倒着塞在洗拖把的水池里,整个人弯折,脸从□□中间露出来,双手也以一个常人根本无法做到的姿势纠缠在一起,四肢和头像是被拆掉后乱插上身体的,场面骇人程度与焦尸不相上下,蔚远一时半会儿弄不清这人是死没死。
直到那东西发出一声短促的倒气声,他才手忙脚乱地把人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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