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迟没有在被窝里玩手机的爱好,所以也没有遭遇过这种“检查”。
但这时,他却忽然想起这件事来。
他的心跳又起飞了,在身体里隆隆作响,他尽力调整着呼吸,害怕这心跳声被任更年听见。
他一动不敢动,直挺挺地躺着,机械地数着自己的呼吸,竭力把“一睁眼就和任更年大眼瞪小眼”的恐怖画面从脑海中抹去。
可是那脚步声就停在他的床前,一直也没有挪动。
他忍住睁开眼睛看一眼的冲动,还是那么躺着。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蔓延在黑夜中的寂静让他越来越害怕、越来越害怕,心跳也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任更年双眼暴突、皱纹崎岖的脸在臆想中与他的脸咫尺之隔。
他在这种恐怖的臆想中感觉鼻尖有点痒,呼出去的空气似乎遇到了什么阻力,迂回着又扑回了他的脸上。
他一边害怕、一边想象,一边与睁眼的冲动对抗,在即将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操呀小眼镜!你□□里有兔子!”
四号床上铺的“方脑壳”忽然大叫了一声。
蔚迟感觉自己脸面前的那堵“墙”消失了,“啪塔啪塔”的脚步声响起来,朝四号床过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蔚迟微微睁开一点眼睛,看到了一个让他胆战心惊的画面——
任更年站在四号床前,往楼梯上爬了一阶,歪着头,在看“方脑壳”的脸。
男生的床有点高,任更年就算站在那格梯子上也够不着,但她的脖子却像蛇一样伸得很长,拐了一个扭曲的弯,才得以与方脑壳面对着面,两张脸的距离相聚不足三厘米。
她、她刚刚……也是这样看着他的吗?
蔚迟感觉恐惧几乎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冻住了。
“方脑壳”全无所觉,继续说着梦话:“操!好球!”
第201章 世界11
蔚迟几乎一夜没睡, 早晨下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的。
“怎么了?”方脑壳一觉起来就被蔚迟盯得浑身发毛,上下检查自己, “我哪里不对?”
蔚迟愣了一下,摇摇头:“没事。”端着洗漱用品进了厕所。
纪惊蛰照例是要赖床两分钟的,慢慢悠悠从蚊帐里钻出个脑袋, 睡眼惺忪地问:“方脑壳?你杵在这儿干啥?”
“不知道,感觉蔚迟今天有点奇怪。”方脑壳除了脑壳方以外,逻辑也很感人, “一大早就盯着我看……他不是看上我了吧?他是gay吗?”
纪惊蛰一脚蹬在方脑壳屁股上:“滚远点你!”
蔚迟进入教室, 坐到座位上, 他来得比较早,班上拢共只来了不到十个人, 他所在的四人小组一个也没来。
过了一会儿, 他的斜前座——也就是江淑娆的同桌——来了,那是个丧眉耷眼的男孩, 颈前倾很明显, 眼睛一大一小,半睁不睁, 名叫付平安, 人看着却实在不太平安, 据说家里是帮人看风水的, 人送外号“付半仙”。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蔚迟心里却越来越慌, 眼看着还有一分钟就要到早自习了, 他发现筷子兄弟、江淑娆、唐春雨都没有来, 心中的慌乱再也按捺不住, 伸手碰了碰付平安的肩膀。
付平安缓缓转过身来,整个人容色灰暗,面色阴气森然,一大一小两只眼睛看着蔚迟,看得他脊椎一毛,连要说什么也忘了。
付平安看他久久不说话,慢悠悠问道:“什么事?”
蔚迟惊醒过来,道:“那个……”
这时,早自习的铃声响起,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朝气蓬勃的广播声中。
同时,一道横冲直撞的动静从教室后门一路冲到他旁边,唐春雨宛如一架坦克,踩着广播的最后一个音符轰隆隆地开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留下身后一片狼藉、怨声载道。
她坐下的同时,梁开走进了教室。
早自习开始之后,蔚迟便不敢说话了,付平安也转过头去,唐春雨倒是想说什么,被蔚迟一张冷脸堵了回去。
梁开在教室里转了一圈,转到后排的时候蔚迟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纪惊蛰不会在补觉吧?
他回头去看,梁开的身体却把纪惊蛰挡住了。
“你给我出来。”
他听到梁开这么说,感觉全身都凉了。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起来——
不行——不能让纪惊蛰去办公室——不行!
得想办法——得想办法——
下一刻,他听见金楚楚的声音:“为什么?”
梁开:“你看看你的指甲!”
金楚楚的气焰便低了,跟着梁开出去了。
梁开离开后,周围渐渐有了小声议论。
“凉白开最近是不是疯了啊?”
“听说他老婆要和他闹离婚。”
“听说啥啊?他不是刚有二胎吗?”
“是不是又有什么领导要来检查啊?”
“烦死了……”
蔚迟心跳还是很快,回过头,和纪惊蛰对视了,纪惊蛰冲他笑了一下。
第一节 课下课后,蔚迟问唐春雨:“你去问过江淑娆没有?她人呢?”
唐春雨转过头看着他,表情很奇怪。
他以为唐春雨又要调侃他“是不是喜欢江淑娆”了,没想到唐春雨却说:“谁是江淑娆?”
蔚迟感觉心脏一跳,强自镇静,道:“你别开玩笑……”
今天的天色有些阴沉,窗外就是树,整个看出去是阴惨惨的绿色,在这样的背景下,唐春雨只有一条缝的眼睛还是一片漆黑,看不到眼白,这让他想到了梦中的江淑娆,感觉越来越冷。
唐春雨似乎突然来了一点火气:“谁跟你开玩笑?”
蔚迟一指前座:“那这里坐的是谁?”
唐春雨:“这里没人啊!”
蔚迟:“她的东西都还在这里!”
“那是……那是……”唐春雨忽然卡了一下壳。
蔚迟站起身往前探,猛拍付平安,不待付平安慢吞吞转过来,就问道:“你记得江淑娆吗?”
付平安皱了皱眉头,表情变得很困惑,还没说话,唐春雨又横插一嘴:“是没听过吧?蔚迟非说有这个人,还就坐这儿!”付平安又瘦又小又黑,在唐春雨的大嗓门和手舞足蹈下显得像一只饱受欺凌的鹌鹑。
蔚迟盯着付平安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记得她吗?”
付平安看了他一会儿,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没说,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这些东西是谁的?”蔚迟跟疯了一样,在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问了一圈,真的没有人记得江淑娆,但又没人说得出那些剩下的东西是哪里来的。他又问了直到现在还没有踪影的筷子兄弟,发现他们两个也从这些人的记忆中消失了。
蔚迟捂着脸喘气,感觉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什么意思?所有人都忘记江淑娆和筷子兄弟了?
可是……可是……
他转而问道刚刚在抱怨梁开“疯了”的那个人:“你刚刚为什么说梁开疯了?”
“啊?”那人歪着头想了一下,“他最近不是总抽风吗?”
蔚迟:“他做什么了?”
那人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卡了壳:“啊……”
蔚迟朝周围的人说:“如果你们不记得江淑娆、刘文、徐方勤的话,那你们谁能回答我,梁开最近‘疯’在哪里呢?”
周围的人表情都变得有点恍惚,似乎在思考他的问题,但没人回答。
忽然有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们在说什么?”
蔚迟仰头,看到纪惊蛰倒着的脸,他二话不说,拉着纪惊蛰出了教室,留下那一堆仿佛发条被取掉的人在原地沉思。
“纪惊蛰……”来到走廊上,蔚迟问纪惊蛰,“你记得江淑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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