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点盐粒似的雪花,从窗外轻轻地飘了进来,正巧落在了裴如昼的睫毛上。他就这么静静地靠在这里,微蹙着长眉,并努力调整呼吸。
此时,没有人在意刚才那一阵骚乱。
裴如昼唇边的鲜血虽然已经擦掉,但是唇色依旧像暮春里的樱桃一般红,在苍白面孔与白色狐裘的映衬下显得尤其突出。
此时凤城已经在戚白里的控制之下,早在几天之前就有人来裴如昼的队伍中接他过去。
而现在外面的那阵骚动,正是那些人引起的。
从桃一边端温水,一边随口向刚来的人问:“外面那里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吵?”
来人摇了摇头,也有些疑惑的说:“好像是有人想要到跟前来见见公子,被那群侍卫挡住了。”
“哦,这样啊……”从桃没有多想,她径直端着水转身回到了马车里。
至于刚才被派出去那个侍卫,看到来人之后则大吃一惊。
他看到不远处被挡着的那个人,竟然是七皇子戚云遥!
“这……”看到戚云遥之后,他也犹豫了起来。也是这个时候,那个侍卫才想起一件事——他们现在在凤城的城郊,这里正是皇陵所在地。
他曾经听说过裴如昼和戚云遥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好,而现在戚云遥已经直接堵在了路上,自己是不是应该去通知一下裴如昼,对方现在就在这里呢?
可是看到那个守在这里,不让戚云遥向前去的侍卫,他又重新纠结了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挡在戚云遥面前的人上前抱拳说:“抱歉,殿下。六皇子之前交代过,让您不要随意出皇陵。”
闻言,戚云遥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这里也算是皇陵范围内,怎么你也要管我?”
“自然不敢。”
裴如昼派出去的那个侍卫,觉得对方的语气有些冲,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更重的话还在后面。
那人笑了一下说:“殿下还说,不许人去打扰裴公子。想来若是七殿下出现在这里,裴公子一定会不高兴的。”
戚云遥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他握紧了缰绳……戚云遥已经习惯了失去了自由,但是他没有想到,现在自己连裴如昼一面都见不到。
就在几人在这里纠缠的时候,车队依旧在慢慢往前走。
也正在这个时候,戚云遥透过敞开着的窗看到了裴如昼——他闭着眼睛坐在窗边,看起来无比脆弱。
裴如昼的身上,似乎只有唇有一点颜色。
戚云遥从前并不晓得心痛是什么感觉,但就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就像是早已布满裂隙的冰面,表面上看上去很平静,但是只差那轻轻一敲,便会分崩离析。
刚才那一眼,突然打破了戚云遥的冰面。他的心就像是湖水上的薄冰,突然碎裂开来。接着便是难以言喻的痛,还有窒息。
“如昼……”戚云遥无比艰涩地挤出了这两个字。
他本能的想要开口叫住裴如昼,但没有想到,最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又想起了蛇毒。
戚云遥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裴如昼。
甚至于明明已经走到了这里,但是戚云遥却还是不敢去见裴如昼。
他的心中已满是愧疚与悔意。
然而戚云遥无能为力。
风和雪还没有停止的迹象,马车里的血腥味飘散到了戚云遥的鼻尖。
这个时候马车里的味道散的差不多了,有人将帘子放了下来。裴如昼那张苍白的面孔,就这样消失在了戚云遥的眼前。
下一刻,马车与他擦肩而过。
第49章 皇寺祈福
在征战西域的这些时间里, 裴如昼的获得了不少新的封号和赏赐,不过他对这些也没有多少兴趣。
除了“光策侯”这个早就被裴如昼刻在了心底的封号外,剩下的他压根从未在意过。
而只等回到凤城, 马车缓缓驶近一座熟悉的庭院时,裴如昼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件事……
“公子, 将军府到了。”裴如昼身边的人小声向他提醒。
刚才在凤城城郊的时候,因为裴如昼吐血的事情,队伍的稍微被耽搁了一下, 所以等到最后到达凤城的时候, 太阳已经落山了。
且先不论戚白里在百姓心中,究竟是怎样一个复杂的形象。
刚刚为当朝收复西域的裴如昼,在众人眼中都是实打实的英雄。
早先听说裴如昼今天就要回到凤城,很多人都到了这里想要迎接他, 或是远远地看他一眼。
不过因为裴如昼行程耽搁了一下, 所以等他回到这里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人了。
此时此刻街道显得有些冷清, 侍从的话音刚一落下,裴如昼就轻轻地拉开轿帘向外看去 。
凤城还在下雪,这里的雪和边塞不一样。在四面红墙的映衬下, 它好像没有边塞那么寂寞,却又有一些格外萧索的感觉。
大家都觉得,人生病的时候会变得敏感一些。因此看到裴如昼望着远处不说话,周围的人还以为他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从桃走了过来, 看着头顶的牌匾笑了一下说:“公子, 您看现在您是镇西大将军了。”
她这么说, 是想要转移裴如昼的注意力, 让对方开心起来。
听到这番话, 裴如昼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门匾上写着“镇西将军府”几个大字。
他稍微愣了一下,终于将这件事想了起来。
是啊,自己现在是镇西大将军了。
这是裴如昼的封号之一,曾经他属于自己的父亲。
镇西大将军府依旧是从前那个镇西大将军府,只不过主人算是彻彻底底的换了一个。
想到这里,裴如昼也觉得事情有一些神奇。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真的没有想过这个牌匾上的名号,也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就像他没有想到,自己将会成为光策侯一样。
裴如昼一直生病休息不好,担心打扰到他,殊明郡主后半程不再和裴如昼坐在同一架马车上。
现在裴如昼的弟弟刚才睡醒,正迷迷糊糊的被侍从从马车上抱下来。而在他之前,郡主已经先下了马车。
此时女人正裹着厚厚的狐裘抬头向那个牌匾看去,显然除了裴如昼以外,殊明郡主的心情也异常复杂。
裴如昼看到,母亲朝着那一块朱红色的牌匾叹了一口气。
或许重新回到这里,她比裴如昼更加惆怅。
看到这里的气氛有一些不对劲,从桃赶紧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似的说:“公子,我们快些进去吧,外面有些冷,”
“嗯。”裴如昼点了点头,跟着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
虽然裴如昼比原本定的时间回来晚了一些,但是等到第二天早晨的时候,他回到凤城的消息还是传遍了整个皇城。
如今的裴如昼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且不说他身上的赫赫战功,单单说他和戚白里的关系,就令人无比羡慕。
可以说裴如昼算是现在是凤城里面最值得结交的权贵。
因此就在第二天清晨,裴如昼刚起来没有多长时间,镇西大将军外面,就陆陆续续传来通报——都城里的官员,无论大小、文武,全部在天清晨来拜访裴如昼了。
他们认为,这样做是代表对裴如昼的重视。
然而裴如昼却没有一点搭理这群人的意思。
尽管裴如昼身体非常不好,但是他却并不想用自己状态,作为借口来拒绝这些人。
殊明郡主当然也一样。
“我们一直生活在昼兰关,又不认识他们,他们现在赶过来到底有什么意思呢?”殊明郡主嘴里满是埋怨。好不容易回到了凤城,殊明郡主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让太医来为裴如昼好好治病。
看到外面那群人,她真的是心烦意乱。
殊明郡主在凤城长大,是一个非常讲究礼数的人,但同时她也有皇室女的傲气。
看到外面那闹哄哄像集市一般的景象,殊明郡主一双细眉紧紧地蹙在一起,她顾不得什么身份地位礼数,现在就想让那群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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