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人教戚白里,那我来不就行了?
自己不但要教戚白里,还要好好教!
不知道岁寒殿发生了什么的从桃,完全搞不懂自家少爷一会丧气一会开心是在做什么。但无论怎么说,公子想看书都是好事。
就在裴如昼畅想未来风光无限的帝师生活时,从桃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将书全部整理了出来。
接着裴如昼便叫来两个太监,和自己一起,将这些东西搬向了扶寻宫。
他这个未来帝师,就在今日走马上任了!
……
扶寻宫门外还和上次一样,一个守着的人都没有。
不过好歹在宫里混了一阵子,这回裴如昼终于知道,眼前的画面代表着戚白里身边的太监宫女,全部都在摸鱼。
上回来这里的时候,裴如昼看到扶寻宫正殿边上,有一棵比正殿还高些的大树。现在看到树上的果子,还有树下聚在一起砸核桃、聊天的太监宫女,他总算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六皇子今早在殿上背书,经人提醒才勉强念出来,真是丢了皇家的人。”
“他不一直都这样,在卫帝身边呆了十来年,能学到什么好东西呢?”
语毕,众人便笑了起来。又过了几息,忽然有人压低了声音说:“对了,我听说啊,卫帝不但残暴不堪,甚至还食人饮血,你们说六皇子会不会也……”
会毛线啊!
听到这里,裴如昼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挖苦讽刺、讥笑嘲讽……明明戚白里现在还什么都没做。
他将手中书册“啪”一下全扔给了身边的小太监,快步走到那群正在吃核桃的人身边,
裴如昼走路没声,动作又快,对那群摸鱼的宫人而言,几乎是眨了个眼,眼前就多了一个人。
“吃吃吃,他要是吃人,怎么不把你们的脑袋,一个个像这核桃一样敲了?”
当下,虽然还没人认出裴如昼是谁,但听到他这噼里啪啦的一通话,刚才还在砸核桃说话坏的人,全都扔了手中的东西,跪在了地上。
“是,是……”
“是什么是!脑袋是核桃吗?”
“不不,不是……”
看到这跪在地上抖来抖去的宫人,裴如昼简直要被他们气笑了。
这个时候,他身边那两个搬书的小太监,终于小跑着追了上来。看到这两人身上的衣服,扶寻宫的人当下便认出——这是太后宫里的太监,而眼前这个少年,应该就是住在太后沃云宫偏殿里的裴公子。
尽管不是皇子,但能住进沃云宫,那能是一般人吗?
接着,他们就更紧张了。
核桃树下的动静不小,听到外面的声音,戚白里终于缓缓推开了殿门,略有些疑惑地从中走了出来。
“裴公子?”
戚白里也没想到,裴如昼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眼前这群宫人玩忽职守,还在背后说人小话,裴如昼生气归生气,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看到戚白里出来了,裴如昼索性就……冷冷瞪了那群宫人一眼,直接走了。
直接……走了?
走了?
这下,懵的人换成了跪在地上的那些。
等一等,我们怎么办?
“六殿下,我们进房子里去吧,”裴如昼快步踏上台阶,轻轻地碰了碰戚白里的胳膊,顺便还告状似地说,“这群人的确该教训教训,竟然在背后说你吃人。你真吃人的话,他们怎么能活到现在……”
……吃人?
裴如昼没看到,听到这里,戚白里的眸色忽然一晦。
他向来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这一次,戚白里忽然很想让这群宫人长长记性。至少知道,不是在谁的面前,都是可以乱说话的。
“好。”几息后,戚白里笑了一下,他就像没看到外面跪地不起的宫女太监般,直接转身与裴如昼一起进了殿内。
这一瞬,墨衣的皇子微微垂眸,头回如此近距离的看裴如昼。
十五六岁的少年,哪怕眉眼再秾丽,离近了仍能看到一点点婴儿肥。裴如昼刚才生过气,脸颊还鼓鼓的。
他的身上,满是华章宫里人没有的生气。
裴如昼就像是一朵娇艳雍容的小牡丹,哪怕他此时还只是个小花苞,可已经能窥到未来的风采了。
花开时节动京城。
在戚白里的世界中,这样娇艳的小玩意只是玩物而已。
可是今天,他竟然有些不舍得让这朵小牡丹,绽在华章宫的重重宫墙间。
……
紧跟着裴如昼,那两个抱书的小太监,也哼哧哼哧的走进了殿里。
“公子,东西放哪儿呢?”
裴如昼四处看了看,直接吩咐道:“把书先放在案上吧。”
“……这是什么?”看到书案上这厚厚两摞东西,戚白里不由大吃一惊。
“我看看啊,有《焉知经》、《观绪》还有《治事广句》什么的……”裴如昼半点不见外的坐到了书案前,他一边整理书册一边说,“既然圣上让我教殿下,那我勉强也算是殿下半个先生,你往后可得听我的话啊。”
哪怕他的年纪,比戚白里还小一点点。
可裴如昼还是不忘在嘴巴上占一占未来皇帝的便宜。
万一自己任教失败,戚白里还是成了暴君,那自己在他好欺负的时候,过过嘴瘾也不错嘛。
不亏不亏。
忙着翻书的裴如昼没有看到,此时戚白里的脸色有些奇怪。
那双鸦黑的眸,就这样死死地盯着自己。
“裴公子为什么带这些书到扶寻宫?”向来滴水不漏的戚白里,语气难得生硬了起来。
裴如昼拿来的这些书,全都是帝王将相之道……
以为对方没读过书的裴如昼耐心解释道:“《邑水峻经》直接读的话,有点难了,还是从基础开始比较好。而且殿下是皇子,又不是琴师,这些本身就是你要学的呀。”
“之前你在卫国,本来就耽误了不少功课,现在可得多用点功夫,才能追上来……”裴如昼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但戚白里那颗沉稳不似少年的心,却难得乱了。
我,是皇子。
戚白里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是大易的六皇子。但也从来没有人真心觉得,他是皇子。
他是卫国皇宫里的琴师,陪卫帝宴饮玩乐。
那个时候,没有人将他当皇子看待。
他是大易华章宫里的笑话,供人取乐挖苦。
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将他当皇子看待。
只有裴如昼。
眼前的人将帝王策论压在了琴谱之上,然后告诉戚白里——这本身就是你要学的。
在阴沟里活了十几年的少年,连自己都不想再挣扎着向上爬了。可就在他决意腐朽在这土里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光,从缝隙里探了进来。
他说:殿下是皇子。
这辈子,戚白里头一回被人当皇子看待,甚至头一回被当做人看待。
首次当先生的裴如昼无比热情、敬业,把书册整理完后,他当场就开始给戚白里上课。
直到窗外夜色渐深,戚白里以为这一堂“课”就要结束的时候,裴如昼忽然来了句:“不急不急,我还得留点功课给你。”
……功课?
又仔细研究了一刻钟,辛勤工作一天的裴帝师终于下班了。
而看着那厚厚一摞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作业,戚白里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他头疼的问题,终于从“怎么活下去”变成了“如何应付完这些功课”。
第10章 他心乱了
时值盛夏,凤城酷暑难当,就连皇室也耐不住炎热,离开华章宫去行宫避暑。
裴如昼和其他世家子弟一样,骑马随行。
木质车轮缓缓从官道碾过,留下两行若有若无的车辙印。凤车飞檐上挂着的铃铛响了起来,坐在车里的人,就在此时轻轻地掀开了车窗上那一层明黄纱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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