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重点?”
“这你都不知……啊,我忘了,你没参加过封神典礼。”阮盛丰解释道,“那云雾中的金光会度到封神者身上,一道金光是一阶神级,金光越多,说明他历劫越成功,历过的苦越多,这历劫所厉之苦啊,也有讲究,分别是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和五阴盛,这八道苦都会根据受苦的程度分得不同的金光,只要有五道金光便可封神,平均封神成功的基本上会有七道金光,有十道金光以上的人就很少,不过历史上的景紫明仙君是金光数最高的人,足足得了十五道金光……”
“景紫明……”阮秋平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仙君似乎就是传说中那个为了找回凡间的恋人,散尽半身修为,差点魂飞魄散,结果把恋人找回来后却安在宫里当仙娥的那位奇葩。
“这仙人当时竟得了这么多道金光吗?”
“对,不过我们听司命阁的一个哥们儿说,他那十五道金光,其中有十道都是情劫给的,他那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全都是因为他现在宫里的那个小仙娥,不过这人也是真善变,当时在凡间爱地要死要活的,结果把人弄到天上之后就又不爱了,连娶人家都不娶,竟然直接让人家当婢女……先别说了,开始了,开始了!”阮盛丰止了话,抬头赶紧看向封神台。
只见那刺破云雾的金光如利剑一般,直直地刺入郁桓心脏部位,却在落进去后像是水纹般散开,铺了郁桓一身金光。
一道,两道,三道,道道如金刀。
阮秋平看得声音都有些颤:“这……疼吗?”
“疼啥啊疼,这可是神力!等等,你别打岔,我正数着呢,七道、八道……”
阮盛丰越数越兴奋:“……十四道、十五道、十六道——我去!破纪录了!”
除了阮盛丰,这场上不少人都激动了起来,大半的人都激动地站直了身子,场面一阵沸腾,简直比阮秋平在房间的电视上看的那种体育比赛还要热闹。
最后一道金光落下的时候,整个迎神殿发出无数的尖叫。
阮盛丰激动得都差点儿想抱阮秋平了,但他还是忍住了,转头把一脸茫然的阮咚咚抱起来抛高,大喊道:“——二十一道!竟然有二十一道光!比最高记录还多了六道!奇迹啊奇迹!不愧是吉神!!!”
众人一片沸腾,欢声震天,甚至有些人趁机施了法术,放了满殿的礼炮和礼花。
在一片喧嚣中,阮秋平却坐在座位席上,没有欢笑,也没有呐喊。
像是一堆喜庆合照中突兀的黑白照片。
他默默地看向人群欢呼的正中央。
郁桓已经从空中落了下来,承受了过多神力的他面色有些惨白,落在地下那一刻,步子趔趄了一下,有些不稳。
一个沉厚的声音从云层中传出:“恭迎吉神!”
这道声音将整个封神殿的气氛推至高潮,欢呼的人们也齐齐喊道:“恭迎吉神——”
郁桓微微笑了一下,他轻轻合上眼,伸出右手,一道金光从手心散出,直冲云霄——
那金光将所有的云雾驱散,一瞬之间,炽热的光洒了满堂。
一阵金光闪闪如莹似火的东西从天空落下。
——那是新任吉神撒下的福泽。
众人慌忙伸手去接这些福泽,欢呼声震天动地,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
阮秋平站起身子往外走去。
“你去哪啊?”阮盛丰问。
“有点儿闷,我出去一下。”
“那你待会儿再出去啊,现在吉神可是在撒福泽,正是好时侯,你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
可阮盛丰话还没说完,便见阮秋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阮秋平实在没办法待下去了。
真是奇怪,吉神封神时得二十一道金光,拥二十一阶神级,这般突破历史,创造奇迹的好事,该是普天同庆才是。
阮秋平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众人的欢呼越是强烈,阮秋平便觉得心脏越发闷痛,像是有人拿着一块沉重的木板,重重地拍打他的心脏,连呼吸都停滞了。
走出迎神殿,喧闹的喊叫声渐渐远离,阮秋平脑海中却闪现出了郁桓的脸庞来。
众人都在欢呼这二十一道金光创造了历史。
只有阮秋平不由自主想象,这二十一道金光,背后是要经历怎样的苦楚?
阮秋平垂了垂发闷的胸口,身子贴着冰冷粗糙的墙面,缓缓蹲了下去。
阮秋平恍惚之间想到了郁桓八十五岁时的模样。
当时郁桓和阮秋平一人坐在一个轮椅上,并肩坐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夕阳。
在天空最美的时刻,郁桓转头看他,轻声笑道:“阮阮,我觉得我这一生都过得好幸福。”
他当时还握上郁桓的手,心里细细密密地像泡沫一样蔓延出花儿来。
……
原来郁桓是骗他的。
原来他根本就没有做到让郁桓幸福。
原来郁桓历劫所受到的苦,打破了整个天庭几千年来的记录。
那二十一道金光,一道接着一道地,像是最锋利的冷箭一般刺入他的胸膛,将他的心脏刺地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那金光用最鲜明的方式告诉他,郁桓的人生是多么痛苦,多么糟糕。
哪怕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哪怕郁桓此刻已经封神了,哪怕他曾经受过的苦难都变成神力,又回馈到他的身上了……阮秋平还是忍不住的幻想。
人生八苦,二十一道金光。
郁桓断了腿,感受到人生病痛之苦的时候,占了几道金光?
郁桓看着两人逐渐增大的年龄差,感受到人生年老之苦的时候,占了几道金光?
郁桓年复一年地等他,叹息自己是凡人,没办法和神仙一样与阮秋平长相厮守,感受到人生爱别离之苦的时候,占了几道金光?
郁桓发觉自己不爱他,在遗书上写着我寿命太短,没办法在你心里种成一棵树,感受到人生求不得之苦的时候,又占了几道金光?
这二十一道金光里,他阮秋平带给了郁桓几道?
阮秋平只觉得整个心脏闷痛不已,他捶了捶自己堵塞的胸口,却捶到了胸口的指环。
他将脖子上挂着的这枚指环拿了出来。
这枚被带了五十二年的指环已经显得古旧了起来,纹路有些模糊,边缘却被磨得愈发光亮。与阮秋平左手上那枚仅仅带了两个月的戒指截然不同。
两相对比,更显残忍。
仿佛两个人不平等的时空。
阮秋平双手握着这枚戒指,感觉整个人都被泡在一池温水里,那水淹没了他的身体,淹没了他的鼻腔,淹没了他的眼睛。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声音忽然叫他。
阮秋平猛地抬起头来,看见了那张熟悉又久远的脸庞。
比十七岁的郁桓成熟,比三十二岁的郁桓年轻。
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缺失在郁桓人生里的那十五年。
“阮阮?”
那个人叫他。
是郁桓,唯有郁桓会这么叫他。
阮秋平嘴唇颤了颤,视线都有些模糊了,他轻声道:“……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吉神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他几乎是有些机械地,不知所措地点了一下头。
下一刻,阮秋平便带着满眼的泪扑了上去。
他闭上眼睛,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郁桓。
新任吉神瞳孔紧缩,整个身子都有些僵硬了下来,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了。
第44章
就在吉神小心翼翼地张出双臂,正准备回抱住阮秋平的时候,阮秋平却松开了他。
吉神的双臂在空中尴尬地僵了一瞬,又默默垂下来了。
阮秋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了下来,他松开抱住吉神的手臂后,又往后退了两步。
吉神没有任何凡间的记忆。
所以阮秋平现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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