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德可是暗精灵!”
“可你又怎么解释毕维斯的认罪?如果不是他真的犯了错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名,长老团怎么会向他降罪?”
“他就是一个欺世盗名的骗子。就连神树也看出了他污浊的内心。神树启示说,祂会选择新的精灵来担任精灵族的祭司——不只是光精灵一族。”
“什么?神树也能赐福于暗精灵么?暗精灵不是被神树所摒弃的一族么?”
“那都是过去祭司因贪恋权术而制造的阴谋!”
“我还是不相信,毕维斯大人怎么会……”
“神树已经认可了这个结果。就连长老团与精灵王也在对他进行调查。如果毕维斯的心里没有鬼,他怎么会主动认罪?”
“原来是我们误会了克莱德……”
埃文作为侍从走在维德的身侧。在听见那些传言后,他微蹙着眉头,最终,嘲讽地轻轻嗤笑了一声:“精灵族中近日倒是发生了许多事情。光精灵族在内乱,暗精灵族倒是按兵不动——或许,他们根本乐见其成。”
维德于是在走廊的尽头停下来,不紧不慢道:“哦?”
“只是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陛下。”埃文低声道,“这是暗精灵放出的流言,是么?是克莱德,对么?他想要借此毁掉毕维斯的名声。暗精灵的手段还真是下作。”
接着,他有些疑惑地道:“不过我很疑惑毕维斯为什么直到这时也没有要动手反击的意思。在一周前,我已经以为他打算出手了。可迄今为止,他不仅没有任何反击的意思,甚至还在昨日长老团的会审上主动认了罪、承认了自己的失职。而且那神树的启示……按理说,像他这样的人不该没有后手。他毕竟是光精灵一族的祭司……”
“那些流言并非是克莱德放出来的,埃文。”维德平静道。
“不是克莱德放出来的?那谁还能有这样手眼通天的、让毕维斯都为之认罪的本事?说到这里,我们或许小看了克莱德,他居然会有让神树也做出他想要的启示的能力——不过或许,这只是运气。”
埃文忍不住心里的冷嘲之意,想到毕维斯对于克莱德的纵容,他忍不住地便有几分奇怪的不悦:“如果不是克莱德,总不会是毕维斯本人放出来的吧?”
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
“这的确是毕维斯选择的路。”维德道,“他相信这样能够抚平克莱德的怒气——只要他得到审判。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一个虚伪恶毒、以权谋私的祭司被正义地审判,顺便带来了抚平敌方怒气的和平,也不会让曾经被蒙蔽的光精灵们受到伤害。这总比温和平正、众人敬仰、几乎代表了整个光精灵族的楷模的祭司大人为了子民们不再陷入战争、而被充作俘虏、送去敌方的手里受折磨来得体面。”
——没有精灵愿意背上脊梁气节被摧折、出卖自己的神明以求得安宁的负疚感。
“相反,他们会因此更加同仇敌忾、坚信自己所做的即是正义,怀着更为深刻的信念感,等待着象征‘正义’的新祭司的到来。”
“为什么呢。”埃文不知怎的,说出了这句疑问。
“因为祭司可以更换,神树却是精灵一族千年以来的信仰。”维德道,“尽管他们不知道,昨日神树所给予的启示,亦是毕维斯作为祭司、怀着牺牲之心与神树沟通所得到的结果。”
“……”
许久之后,埃文道:“那么对于精灵族而言,带来这份‘正义’的,究竟是永远正确的神树,还是身为罪人的祭司呢?”
维德轻哂,道:“你觉得神明会在乎正义么?”
埃文一时哑然。那一刻,他想起那天在会客室中,金发碧眼的精灵在花前的笑容。他不再开口,维德已经走进了安置路希安的卧房中。
埃文守在卧房之外的走廊上。他看着精灵王廷翠绿的树叶藤蔓,清澈的小溪。远远地,他看见在那些花园中,有年轻的精灵们在欢快地蹦跳玩耍。
埃文在年少时就听说过精灵王国的美丽、与精灵这种生命漫长的美丽生物的轻盈。那些童话故事里说,精灵是这世上最自由快乐的生灵。
他盯着那些跳跃着的少年精灵欢快的身影,直到眼睛发酸。那一刻他忽然想,毕维斯或许是世上少有的不快乐又不自由的精灵。
……
维德进入房间时,路希安还在床上。
白发魅魔蜷缩在床上,双眼一眨也不眨地发呆。魅魔只裹着一床被子,整个光.裸的背部便暴露在外面。维德知道,当他体温升高时,酒红的花枝便会出现,末端隐入被褥之下。
他坐在他的身边,让路希安摆好姿势。
“这是最后一次。”他说。
最后一次,将法力注入咒文,这个能转移伤害的法术就完成了。
他与路希安的血脉从未相融。可在术法完成后,每一次路希安受伤时,他们都会成为仿佛血脉相连的兄弟,甚至比这更亲密。路希安所遭受的一切致命伤害都会转移到他的身上,路希安的伤口将由他来承受,而他们也真正地做到了血肉的交融。
作为代价,路希安将会没有退路。他一生只能承受他的折磨、留在他的身边。
做他的囚徒,做他的猎物。
这都是因为路希安先选择了他。从他出现在圣池里、在树下说出那些话语后,他便要承受这份无可挽回的代价。
尽管如此,他只会告诉路希安,自己能通过这份咒文察知他任何时候所在的位置,除此之外,也能控制路希安某些时候的身体。
符文终于完成,今天的路希安超出维德意料的乖顺,且丝毫没有挣.扎。在最后一点法力从路希安的体内撤出后,维德听见路希安猝然发出的声音:“唔……”
维德没说话。
他将路希安翻过来,看着他汗津津的脸。路希安看着他,眼神中还带着恍惚。那一刻维德笑了。
“从今天起,我们好好过。”他低声道,“路希安。”
事已至此,两人之间始终是一本烂账,还有什么算的必要呢?
因此如今,只要路希安没有退路,仍然在他的身侧。维德便能暂时压下心底的焦躁。
路希安依旧呆呆地看着他。他神色恍惚,像是还沉浸在方才被注入能量的过程中。
维德轻轻地笑了一声,路希安今天看起来难得地迷糊。他用手去抚路希安的唇瓣,低声道:“我派人去找伯顿了。”
“……”
“我知道是他把你从婚礼上带走的,不过很好,你没让我在小镇上看见他。”维德说,“他消失得很干净,不过我总能想办法找到他。你怕血么,路希安?你既然不怕我,也不该会怕他的血。”
他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到了一丝古怪。无论他说什么,路希安始终垂着眼帘,靠在他的怀里,像是任由他在他的身边发疯似的。
这种古怪的感觉再次来了——上次在城堡里时,维德也有过体会。维德伸手要去扳他的下巴。
路希安乖巧地仰起头来,对他示弱地笑笑。
维德冷冰冰地盯着他,忽然间,他伸手,用力掐住了路希安的脖子!
“你不是路希安。”他贴在路希安的耳边,用极为恐怖的语气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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