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冤昭雪之后(48)
烈烈火焰僵了一瞬。
曲危弦被烧得奄奄一息,还在强行去推相重镜,声音嘶哑:“重镜,走。”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相敛进入了烈火中后,浑身却一点火痕都没有,哪怕一点灼热都没有感觉到。
相敛来不及多想,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两颗火种。
曲危弦喃喃道:“幽火,给孔雀。”
相敛没听清:“谁?”
曲危弦声音越来越小:“他说拿到幽火,会放你自由。”
相敛愕然:“什么?!”
曲危弦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意识缓缓消散。
一旁看着记忆的相重镜眉头紧皱,看了不远处站在一块墓碑上冷冷注视着一切的孔雀。
孔雀眸子冷厉,视线死死盯着那两颗火种,若不是忌惮恶龙,它肯定会冲上前抢夺。
记忆到此为止。
相重镜眉心白花消散,他缓缓张开眼睛,盯着熟悉的床幔看了许久,才喃喃道:“原来他夺幽火……是为了我啊。”
曲危弦太过好骗,相重镜只是听了几句话就能猜出来,让曲危弦去拿幽火的并非是去意宗宗主曲行,而是野心勃勃的孔雀。
曲行那么疼爱曲危弦,不可能会让他孤身去恶龙口中拿幽火。
对备受禁锢的孔雀来说,之所以能让他冒这么大的险利用曲危弦来夺幽火,也许只能说明幽火能让他重获自由。
可怜曲危弦,舍了性命,最终什么都没得到。
相重镜回想起曲危弦现在这副病骨支离的模样,就觉得心口有些堵。
顾从絮在一旁闷闷地抱着膝盖不吭声。
就算如此,曲危弦还是将他主人尸身给毁了。
不可饶恕!
相重镜眸子黯然地轻声道:“整个三门,只有他待我最好,我之前不该疑心他的。”
顾从絮本来正在气呼呼,但见相重镜一副难过至极的模样,那原本能让他心生怒火的恨意不知怎么突然烧不起来了。
相重镜抬手抚了抚耳饰上的两簇幽火:“我要为他寻方法解火毒。”
若是在之前,听到相重镜要救曲危弦,顾从絮早就暴怒着阻止了,但此时不知是不是相重镜自责又难过的神情,顾从絮即将要出口的“我不准”突然说不出口了。
“你解去吧。”顾从絮冷哼一声,“看你如何能解开我主人的幽火毒,我等着看。”
相重镜见顾从絮没阻止,诧异地将他上下打量好一会,才幽幽道:“你不会被人夺舍了吧?”
顾从絮瞪他:“那你别解。”
相重镜道:“哎,这就对了。”
顾从絮:“……”
恶龙差点气得咬他。
此时就这么说定了。
入夜后,许是进过曲危弦记忆里的三毒秘境的缘故,往日里都睡得极香的相重镜意外地做了噩梦。
梦中他依然被封在石棺中,无论怎么挣扎嘶喊都无法从那四面都是冰冷石头的漆黑空间里逃出去。
相重镜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不想和相重镜共睡一榻的顾从絮正坐在床边的踏脚上冥想修炼,真龙大人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认真修炼,还没专心一个时辰,就被相重镜的喘息声打断了。
顾从絮没好气地回过头,还以为那往日里荤话不断的登徒子做了什么春梦,一回头就瞧见相重镜浑身发抖地蜷缩一团,脸上早已全是泪痕。
顾从絮一愣。
相重镜轻声梦呓:“三更……”
顾从絮看了他许久,才别扭地起身上了塌,直接化为原形,粗长的身子在相重镜身旁围了一圈,将他蜷缩的身子圈住,龙脑袋枕在尾巴尖上,金色竖瞳看向相重镜的脸。
真龙的冷冽气息将相重镜整个包围,出乎意料的是,哪怕顾从絮根本没有触碰到他分毫,原来还在瑟瑟发抖不停落泪的相重镜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停止了发抖。
没一会,他连身子都缓缓放松,脸上的泪也止住了。
顾从絮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继而哼了一声,莫名得意。
这人平日里不是很嚣张吗,怎么现在连睡个觉都要龙来陪。
太粘龙了也。
顾从絮得意完,正要继续修炼,舒展了手脚的相重镜突然迷迷瞪瞪地伸长了手臂,一把将黑色小龙抱了个满怀。
顾从絮:“……”
顾从絮吓得一哆嗦,尾巴尖不受控制地缠住相重镜的脚踝。
相重镜睡懵了,抱着鳞片冰冷的龙打了个哆嗦,但还是不肯放手,还像是平日里抱着被子那样,脸颊轻轻在龙鳞上蹭了蹭。
顾从絮:“!!!”
顾从絮若是条小白龙,这一蹭肯定原地变成小红龙。
相重镜嗅到熟悉的味道,脸上浮现一个迷糊的笑容,梦呓道:“是三更呀。”
原本要强行推开相重镜的顾从絮突然就下不去手了。
顾从絮的心软,换来的就是被相重镜抱了一整夜,第二日一早尾巴尖都僵了。
天光大亮后,满秋狭如常来叫他起床。
床幔里传来相重镜的应答:“很快。”
察觉到外面满秋狭的脚步声离开后,相重镜才懒洋洋地枕着小臂,笑吟吟地看向被子里僵成柱子的恶龙:“真龙大人还真是正人君子,昨晚睡前还说什么不愿和我同睡一榻,没想到大半夜就偷偷钻到人家被子里窃玉偷花。”
顾从絮鳞片都要烧红了,怒道:“明明是你……”
相重镜没给他辩解的机会,截口道:“三更,你和旁人不同,若是想与我同床共枕直说便是,我定会答应的。”
他说着“啧”了一声,动了动小腿,眸子弯成月牙,笑得又邪又坏:“还缠着我脚踝。三更你可知晓在人世,碰别人脚踝就是在求欢啊。”
顾从絮:“……”
顾从絮根本不知道这个,吓得当即要松尾巴尖,但他缠了一晚上,尾巴尖都没知觉了,乍一动没把握好力道,没松开反而拉着相重镜的脚踝往前一拽。
两人挨得更近了。
顾从絮内心崩溃,啊啊啊。
相重镜保持着脚尖勾着龙身的动作,古怪道:“果然是色龙。”
顾从絮:“……”
顾从絮色龙咆哮:“我、没、有!”
相重镜才不管他有没有,反正他心里舒爽了。
因之前答应让满秋狭画个爽,加上相重镜马上要离开无尽道,算是抱着补偿的态度,再次让满秋狭画美人图。
顾从絮离不开他身边,相重镜只好将他一起带了过去。
满秋狭一看到顾从絮,立刻一扭头,言简意赅道:“丑!”
顾从絮:“……”
顾从絮森然道:“吃?”
相重镜忙道:“不能不能。”
他拦完胃口大开的恶龙,看向满秋狭,道:“你戴面纱吧。”
“不戴。”满秋狭冷笑,“这是我的府邸,没有让主人戴面纱的道理,要么让他滚,要么让他爬。”
相重镜:“……”
顾从絮冷冷道:“我想吃!”
相重镜简直两头不是人,最后无奈只好让顾从絮变成小龙模样缠在自己手臂上。
两人这才都舒坦了。
相重镜半靠在摇椅上,一旁的小案上放了一堆满秋狭为他搜罗来的晦涩难懂的无图剑谱,他随手拿起一本,一边按照记忆中的剑谱来对上面不怎么懂的字,另类学习认字。
顾从絮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但一看到那上面一整页密密麻麻的字,顿时觉得能看懂的定是和他主人一样的奇人。
小龙从他袖子里爬出来,变成一人高的模样趴在相重镜肩头,也跟着去看那字。
顾从絮一无意识总是拿尾巴尖去够相重镜的小腿,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个举动,看书看得认真的相重镜自然也没在意。
满秋狭原本中规中矩地画倚靠在摇椅上的尤物美人图,看到这个场景,眉头突然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