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让我去当猫 四(55)
“老师,你来了。”
他声音落时,海中黑雾涌现,凝成乔双鲤的身形。
“我来了。”
第435章 最后一程
“你来杀我。”
李仲卿亦如初见的时候,眼眸纯黑,对视时像是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一样。和初见时相比,乔双鲤倒是年轻很多。乔白淼的壳子毕竟是他用噩梦权柄与火焰制造的,乔双鲤是正主,在里面待得就了就会像他同化。
此时画面恰如李仲卿与年轻时的乔双鲤对视,人世间的幸福相似,悲惨却各不相同。乔双鲤没有答话,在现身时他便感觉手指不自觉抽动起来,似有一股躁火燃烧,喉头干哑。
引起毒瘾的寄生火种虽然被消灭了,但是心瘾难消。牧羊人最擅长伪装和谋划人心,眼前的究竟是李仲卿还是牧羊人,乔双鲤不能轻易下决定。
“牧羊人在我的脑子里。”
乔双鲤沉默,李仲卿却没有停下,语出惊人:“他掌控我的身体,一路逃到这里。”
顾队说的没错,在南海这个特殊的地方牧羊人无法自由转换化身,只能寄身于李仲卿体内。
“老师你会迟疑也是正常的,毕竟就连我也不清楚,现在和你说话的究竟是李仲卿还是牧羊人——”
“仲卿。”
乔双鲤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还记得最初我同你说的吗。”
少年一愣:“嗯?”
“在你拜我为师前,我劝过你许多次。以你的情况当一名普通人远比猎杀者轻松,但那时你执拗的很。”
“因为我别无选择。”
李仲卿面无表情:“是牧羊人命令我——”
“‘乔教授,请您帮帮我。’”
乔双鲤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那天我把你从湖中捞起后,你这么说。”
“我不信这是牧羊人的指使。”
“……”
李仲卿没有说话,他也想起了那天。毒瘾剧烈发作,每夜都只能靠湖水冷却,虽然有黑珍珠不怕窒息,但李家人对水的恐惧可能是从牧羊人传下来的,世世代代。水底黑暗冰冷,就如他这个人一样,在阴暗中扭曲生长出来的畸形植物。
当乔双鲤毫不犹豫将他从湖底拉起时,李仲卿看到了漫天星光。原来夜晚不只代表这毒瘾发作的痛苦以及沉入水底后绝望孤独,它是静谧的,美的,有星辉与月光。
牧羊人在他体内寄生了火种,只要他愿意能看到李仲卿一举一动,能随时随地控制李仲卿的身体,影响他的决策,这种感觉非常恐怖,很多时候李仲卿都会恍惚,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人,还是只是牧羊人闲来无事臆想出来的人格。
唯有在当世最强几人面前时,牧羊人才会略微收敛。
顾临安。
那日乔双鲤将他从湖中救出后带回了家里,顾临安正巧也在。牧羊人意识完全隐没,身体第一次完全归于自己。李仲卿还记得那晚他吃了乔双鲤亲手煮的鸡胸肉,明明过去很久,那日场景仍旧历历在目,清晰如昨。
‘李家这一代,只有我和我哥是猎杀者,我不能让传承在我这里断绝。’
有时候人被控制的久了,就会产生奴性,像机器一样,即使控制员走了也只会按照设置好的程序去回答。李仲卿看起来认真冷静,实则已麻木到无所谓。那晚他深深看向乔双鲤,这位虽然年轻却功勋累累的教授,声音微不可闻。
‘乔教授,请您帮帮我。’
这句话究竟是惯性索然,还是发自内心,就连李仲卿也分辨不清了。他只觉得那晚格外美好。
“就当是我说的吧。”
他黑眸中多了一分温度,不再冰冷如永夜。
“老师,谢谢您。”
“等把牧羊人杀了再谢我。”
乔双鲤手一抖,燃烧起来的金红火焰如一条明艳瑰丽的长鞭。
“跟我回去。”
牧羊人主体被唐月凉所杀,损伤惨重,再加上南皇海域束缚,实力跌落了十之八九,想要战胜他并不难,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如何将他彻底杀死。
将牧羊人捆在李仲卿体内,带回去由顾队王前辈他们亲自动手,是最为保险的办法。面前的无论是牧羊人还是李仲卿都无所谓,刚才的谈话为乔双鲤争取到时间。和顾临安再见面,火焰连线上的枷锁自然断裂。乔白淼相当于乔双鲤的化身,格外纯粹,接纳火焰事半功倍。
这就像是捆仙锁,困龙鞭,是束缚牧羊人最好的枷锁。
“牧羊人现在出不来。”
李仲卿淡淡微笑,他略低下头。前一秒乔双鲤还在警惕困惑,后一秒他呼吸一滞,愕然道:“你的耳朵——为很么半折耳还在?”
“一直都在,只是之前我收了起来。”
在李仲卿头顶上的,正是初见时那对软塌塌的黑色猫耳。起初李仲卿就是以半折耳为由,被李伯光求到了童半夏身前,最后拜拟态为折耳的乔双鲤为师。
看过牧羊人的回忆,乔双鲤本以为这只是李仲卿接近的借口,尤其是在海市二次见面的时候李仲卿头顶已无折耳,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现在,乔双鲤却对他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毒瘾是真,半折耳也是真。”
李仲卿平静道:“盗火者研究折耳很久,我确实是其中最成功的一个。毕竟我拥有悲哀火焰。”
“是掌管盗火者的‘另一人’做的?”
看过牧羊人记忆,乔双鲤知道从许久之前牧羊人被囚于唐公馆地下,最后抛下尊严向东皇祈求后,盗火者便一直和东族有牵扯,其中更是有东皇亲自派去的下属。
“没人会相信牧羊人。”
李仲卿似乎勾了勾嘴角:“我没有见过那人,倒是牧羊人对东皇从来忌惮很深,他没有让我接触过盗火者深层。”
“若不是他决定将我送到特战,送到老师你的身边,我也不会有机会。”
特战里有童校长,有时不时来做客的姜大校和顾队,就算是牧羊人也会忌惮。当他沉睡的时候,李仲卿就能进行自己的计划。
乔双鲤瞬间便想明白了,他心尖像是被谁掐了一下,说不出的酸涩。许多话梗在喉头,看到李仲卿那双黑沉却明亮的眼时却再说不出口,最后,他沉声慎重道:“我尊重你做出的决定。”
时至今日,乔双鲤不会再追问‘值得吗’。因为他知道许多情况下人是身不由己的,李仲卿从一条死路走到另一条死路,看起来决绝不留后路,不过是因为他别无选择。
“螳螂捕蝉的时候,谁能想到黄雀在后。”
听到乔双鲤的话,李仲卿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短暂笑意。
“我就是陷阱,一旦他进入我的体内,就再也出不来了。”
牧羊人为了摆脱东皇掌控,以南皇寿典为机引来唐月凉,想趁机夺取西皇心脏。谁知道东皇也觉得棋盘上某枚棋子太过跳脱,想换一枚更听话的来。
一斟一酌,皆是天定。人生如棋,踏错一步就再不能悔改。
这一瞬间乔双鲤想到很多,情形向更糟糕的地方滑落,如果李仲卿今日投向东皇,那今日他必死无疑,远比被牧羊人操控更要严峻。
“老师……现在你想杀了我吗。”
像是在说无关紧要人的生死,李仲卿语气很平静,饶有兴致望向年轻的老师,像第一次挣脱囚牢,肆意生长的植物,追问时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你还认我这个学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