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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魂(4)

作者:永远的无声 时间:2018-01-30 15:37:05 标签:灵异神怪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布衣生活

  小孩儿停下了。
  印春水也有点愣,没想到小孩儿的反应这么大,倒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第7章 飞来横祸(二)
  “我的确不是什么君子。”小孩儿幽幽地开口道:“可那也是因为你。”
  印春水:……
  这听着怎么就觉得不太吉利呢。
  “你说的那户人家,不是我做的。”小孩儿说到一半,冷笑一声:“灭门绝户这般的戾气,敢去招惹,只会变成只失魂落魄的疯鬼。”
  “……那……那是谁动的手?”
  “我怎么知道。”
  毕竟当初是在钱府遇到你,我以为你什么都该知道才对。
  回过头来,印春水想到了惨遭灭门的钱老爷一家,突然感觉有些伤心。他与钱老爷并不相熟,也知道对方背地里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营生,可见面总会打个招呼,那穿金戴银的中年人对他挥挥肥胖油腻的手的时候,他也不会觉得厌烦。可就这么一天过去,一条人命就没了,许多条人命就没了。其中或许有罪有应得的,但也可能有无辜之人。
  昨日他还请自己前去祈福呢,想必是希望平平安安的度过一年罢,却不曾想惨遭飞来横祸。
  安子仪方才对他说的时候,他还没有这种感觉。这过上一会儿,却开始觉得难过了。
  真正的凶手,真是禽兽不如。
  “你放我回去,让我跟他们去解释清楚成不成?”这一次,印春水觉得自己的嗓子也有点哑了。
  “放你回去?那你就死定了。”
  小孩儿冷哼一声,说道:“连自己招惹上了什么人都不知道,还想逞英雄,不自量力。”
  不错,他的确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
  麓城地界偏僻,除却他和印道长之外,几乎没有修习仙术之人。而方才那红袍人,虽然修为与他和师父相加相差不多,并非得道高人,可所用的两件法宝都不是凡物。一件出手便将他师父给定住了,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另一件竟能防御术法,恐怕是修为高深的修仙者为他亲手所制。
  怕的不是红袍人,而是红袍人背后的、所代表的那些人。
  这样一想,印春水也就冷静下来了许多。小孩儿说的没错,自己的命在他们眼中贱如蝼蚁,就算自己送上门去,恐怕也不会对他在意丝毫。
  要先保住自己的命,这样至少还有机会查清他们的身份。
  “那子仪和师父该怎么办?”
  “比起你,他们的能耐大得多,用不着你担心。连他袍子上的阵法都没看见,你真是蠢死了。”
  “……放我下去!”
  闹了一路,小孩儿也没再回过他一句话,直到翻过峭壁,来到一个山洞前面,才将不断挣扎的印春水给放了下来。
  印春水揉了揉自己被按了大半天的腰,小孩儿看着瘦瘦小小的,手上的气力却跟头耕牛似的,就像两只铁钳一般紧紧夹着他,现在恐怕已经出淤青了。
  知道在小孩儿手上逃不掉,印春水反倒轻松了许多,在衣袖里面翻了翻,找出来自己藏在外衣内袋中的疗伤丹药,先给自己塞了几颗,然后开始观察周遭的环境。
  这洞穴周围留下了不少新痕迹,看样子像是才被挖出不久,宽高能容纳约两三个人同时进出。仔细朝一边的杂草下方看去,还能发现一个隐隐约约的脚印。
  看大小,却应该不是小孩儿的,更不是他的。
  “你带我来这儿干吗?这是什么地方?”
  “瀛水间。”
  “这洞穴还有名字?”
  “不是洞穴的名字,是这片地界的名字。”
  “这里安全吗?这洞里会不会突然冒出只棕熊来?看着很像妖怪大王的洞府啊。”
  “不会,里面是墓穴。”
  墓穴?
  印春水不免打了个小寒战,连从背后吹来的风都突然冷却了几分。
  逃到墓穴门口还觉得安全,你不会就是这墓里面被放出的厉鬼罢?
  “谁的墓?”
  “南国翎王。”
  那可是有年头了。
  如今南国虽在,却难以踏进中土一步,只能是在西南地界苟延残喘。他们的墓能修在这里,至少是在几百年前才能做到的事。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该不会……你就是这墓主人吧?”
  小孩儿这次选择了沉默,就在印春水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来,眼神定定的看向了他,不禁吓了一跳。
  “你猜呢?”
  “……”
  看他脸上狰狞的笑容,像是刚从血池里头爬出来了邪恶鬼怪。
  钱老爷您怎么能跟这种熊玩意儿沾上关系呢!
  不对,归根结底,是他上辈子为什么就不能消停点儿,这一辈子招来了两辈子的麻烦,也太能招了罢。
  小孩儿说,钱老爷家的命案不是他动的手。姑且不算他发狂误杀什么都不记得的可能,在他印春水一只蝼蚁面前,小孩儿是没必要撒谎的。
  手沾人命,连老幼妇孺都不放过。不是丧心病狂的人,便该是丧心病狂的鬼。
  既然这翎王墓距离麓城不算太远,小孩儿还出现在钱老爷府,是否说明钱老爷也就来过这里呢?
  若这墓中还有其他的厉鬼,也跟上了钱老爷,是否就能解释这一切了。
  印道长曾经说过,上古有无数精妙绝伦的阵法,厉害的甚至有斗转星移、惊动天地之效。用在修仙者手里还是好的,但也有妖人逆其道而行之,做逆天改命之法。
  生者的命不好改,那便改死人的。
  要是有人在这翎王墓中设下阵法,令翎王死去后的魂魄不断壮大,再吞噬其余鬼魂,以求长生呢?
  要是这厉鬼已经不满足于鬼魂,而是盯上了生魂的力量,所以跟上了曾经来此的钱老爷呢?
  越说越像就是小孩儿干得了。
  但印春水还是将自己的猜测一一对他说明。
  “瞎猜。”
  小孩儿果断的给了评价。
  “那你难道知道真相?不如说来听听。”
  “……都忘了。”
  “瞎忘,除我之外你就不能再记点儿有用的东西。”
  “……”若是能记起有用的东西,大概也就不用记起你了。
  印春水见小孩儿语塞,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起来。他扶着洞壁站起身来,朝里面看去。似乎距离真正的坟墓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凭借外界模糊的光亮看不见底,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他不免升起好奇之心,抬起脚就要朝洞穴里面走去。
  “你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去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翎王,坟墓究竟给建成了什么样子。你想一起进去看看?”
  “不去。”
  翎王在世之时,南国正值巅峰之势,乃是陆上一霸。可盛极必衰,南国的气数似乎就在那时被用尽了,自其后的殷王开始便一步步走向衰亡。如今早已不被我大朝放在眼里,更不会敢将一代帝王之墓建在这里。
  不过没听说过麓城附近曾为南国的繁荣城池,也不知那翎王为何不将墓地选在自己的老家,而是这么个荒僻的地方。
  “穿的这么少,你不怕冷吗。”
  小孩儿突然的一句话,硬是把印春水飘忽的思绪给拽了回来。
  的确,他穿的不多。除却内衫之外,外面就只披着一件道袍,带子都没来得及系好。今晨起的仓促,还没来得及洗漱、漱口、整理束发……简直就是只野猴。
  还是偷偷跑到道观里面,学着人的模样,扒了件道袍、不伦不类的野猴。
  印春水挠了挠头,发现束发的带子又更松散了,连忙便住了手,道:“我一个人在道观住的久了,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寒露深重的时候,没什么的。”
  小孩儿摇了摇头,说了一句“等我。”然后化作黑气消失在虚空之中。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再次出现,手里拿了件更厚的外衫。
  “穿上。”
  若不是他的鬼气对印春水有害,他变一套衣服出来也就罢了,也不用学着鸡鸣狗盗之辈一般偷一件给他来。
  “……老实说吧,你究竟是不是翎王本人?”
  “……不知道。”
  “你犹豫了,你在撒谎。”
  “废话真多。”
  “你看,这还心虚了。”
  “滚。”
  于是印春水披上衣服,乖乖的滚进去了。
  好在他方才抓的那几张符箓里头,大多是照明符。对付红袍人没有什么用,在这墓道里却是再好不过了。
  默念咒语,纸符便缓缓化作一团青色的火光,幽幽的飘在他面前,跟着他的脚步而动。
  没有小孩儿跟着,他总算是放松了许多。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救师父与安子仪回来。
  若这只是一件单纯的灭门惨案,他躲着小孩儿去偷偷自首也便罢了。可那红袍人的出现,和安子仪的突然报信,让他觉得这里头的水深的很。如今他是两眼一抹黑,在没有边际的深潭里面摸索,就只能受人家的摆布。要想改变现状,还是要先探明钱家灭门案的深浅,然后再做打算。
  翎王墓便是一个很好的入手点。
  这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也太过巧合。他现在需要的,便是分清哪些是巧合,而哪些是他暂时还不知道的必然。
  师父等我。
  下定决心之后,印春水一脚深一脚浅的朝里面走去。借着光亮,他注意到沙土之上,除了他的之外,似乎还有许多别人的脚印。细细看来,有朝着里面的,也有朝着外面的。不只是两三个人,而是许多人。甚至到了宽敞的地方,还能发现箱子放置过的痕迹。
  看大小,没有一个脚印是属于小孩儿的。
  难不成这墓……是早已被人给盗了?
  也不好说啊,洞口那么明显的开在山侧,这更像是盗墓者留下的痕迹,而不是墓穴本身的构造。
  但这么多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开凿这样一条通道,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越往里面走也就越深越陡,在印春水快以为自己走岔了路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尽头的墙壁。那是一堵砖墙,被长足一尺的宽厚石砖层层垒砌,似乎很是严密。但待印春水走近之后,却发现几块儿砖头的缝隙之处少了久经岁月后该有的痕迹,反倒像是最近被砌好的,甚至还不是很结实,用手指就能将其轻轻晃动。
  用术法好不容易抽出那几排的砖头,印春水从露出的洞口探出头来,终于见到了翎王墓的庐山真面目。


第8章 翎王墓(一)
  翎王善战,生性残暴,传言高愈九尺,臂如巨木,目如铜铃,紫面黑须,狞恶可怖。先灭夏国,后往北征,连下容国二十城。那时周朝还在北境一隅,免受侵扰,可在民间也是闻翎王之名而丧胆,小儿都被吓得止住啼哭。
  这样野蛮暴戾的一代霸主,死后安眠的陵墓,却和印春水想象中的奢华瑰丽不同,甚至相比起其他的帝王陵寝也要朴素的多。
  借着照明符的光亮,他得以看清整座墓室的轮廓。环顾四周,只觉得空荡荡的一片,除了“空”之外便没有什么别的印象。经过岁月侵蚀,四周的墙壁上都积满了厚厚的一层尘埃,依稀还能看到石刻的精美花纹。正对着的那面墙上似乎就刻着老虎,刀工张扬霸气,与如今盛行的细腻精美之风完全不同。对着那只石虎的根根獠牙,印春水仿佛能看到翎王当年的不可一世、意气风发。
  但这间墓室,应当不是属于翎王本人的。
  中间足足摆着四五个棺材,想来就算翎王再怎么大方,也不会愿意与旁人分享自己作古之后的地盘儿。更何况棺木做工还不如那石壁精致,恐怕是殉葬之人罢。虽说人殉早已被弃置不用,可翎王毕竟一代枭雄,总该有点儿与旁人不同的特权罢。
  自己去死便罢了,还要拉着无关之人陪自己去死,不让别人好好活着。
  当真威风,当真霸道。
  印春水啧了啧嘴,又将视线转移到墓室的地面之上。
  这里也有不少脚印。
  有些地方积着厚厚的一层灰,有些地方却干净许多,想必是曾经堆起的金银珠宝,被盗墓贼给全部搬走了。
  任你大富大贵之家,死了之后也都只能落得一个狼狈的模样。
  心情突然好了不少。
  但愿这盗墓贼已经将墓穴搬空,不会再回来了罢。
  想到此处,印春水犹豫片刻,又咬破手指,在空白的符纸上临时写了张隐身符,以保证自己的安全。若盗墓贼真的回来了,不见人影,却只看见一团飘在空中的幽幽冷火,恐怕要吓他个一魂升天。
  方才小孩儿离开之时,要是记得嘱托他捎带两张符纸就好了。这用一张少一张,没有东西防身可当真让他有些不放心。这墓室之中可留下了不少法术的痕迹,说不定这伙盗墓贼是滥用术法的妖人,在背地里正在偷偷谋划什么阴谋诡计呢。
  墓室正中央的棺木虽然制作粗糙,棺壁棺面上却刻着不少繁杂的花纹,看上去有些像符咒的模样。印春水凑上前去看,虽然看不出个究竟,但也大概能猜出这是抵御侵入者的法阵。现在像是被什么人给毁了,以印春水这点微末修为,竟也几乎不受多少影响。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再轻松不过。
  印春水轻轻松松就将那棺盖给推开,壮着胆子往里面探了探头。
  这一看可谓是一惊。
  棺椁中的尸骨,竟被人给斩断了头,脖颈之上空落落的一片。配着依稀还能分辨模样的华丽祭祀寿衣,只见其身不见其颅,当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印春水不曾学过风水,可印道长曾沾了点皮毛,提过棺木的风水之说。比如若是在棺木的正中央钉一颗钉子,便能诅咒对方下一世也过的不安宁。看到这失颅的头骨,印春水便不免想到此处。
  这又是什么玩法?
  印春水咽了咽口水,将手向前探去,翻了翻尸骨的衣领。颈骨伤痕非常整齐,当是一刀毙命。
  再开了几口棺材,也是这么一副景象。尸骨有男有女,也有老人孩子,没有性别或是年龄上的讲究,不像是殉葬的奴隶,反倒更像是……一家人。
  这莫非是跟翎王有什么生死都过不去的大仇?竟都被斩断了头颅,陪一个死人下葬。
  不过也难说南国是否以此为风俗表达喜爱之意。毕竟蛮夷之地,比不上我大朝风度,保留着殉葬这等残忍恶习,也更难以让人理解他们在想些什么。
  待印春水看完了尸骨之后,边将棺盖纷纷合拢,对着几口棺材拜了又拜。
  愿诸位来世太平安定,不再遭受如此灭顶之灾。
  眼看这间墓室里面也不剩什么了,印春水便通过一边的墓道,朝墓室的更深处走去。
  愈看愈是有些触目心惊。
  他心知这翎王墓原本定然华美宏丽,只因有人捷足先登了,才变成如今这副空荡荡的样子。他想过盗墓贼对此间宝藏定不会手软,可不曾想竟然搬的如此干净。连一块铭文,一枚金币,一枚玉佩都不剩下。原本是堆的高高的绫罗绸缎,现在却只剩下几片灰烬。要不是小孩儿提前告知了印春水,他恐怕连这是谁的墓都看不出来。雁过拔毛,翎王墓过,就是只剩厚厚灰土一层了罢。
  若他是翎王,定要被这些个家伙气得七窍流血罢。
  不知若是有翎王的绝色妃子做陪葬,会不会被他们剩下。要知道小小道士与绝色女鬼之间若是能有点儿什么,也不失为一段儿佳话。
  似乎看话本看太多了。
  不过一想到百年过去,绫罗绸缎大抵也只剩下几块儿破布,只能作收藏之用。红颜柔腴只剩枯骨一具,抱在怀里也不会让人觉得舒服。若是一会儿真冒出个红粉骷髅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在这条墓道两侧所雕刻的精美壁画有幸逃过一劫,没被那丧心病狂的盗墓贼给凿下来。只见那墙壁是以类似汉白玉的石料所制,入眼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正中央的龙首。再细细看去,几面连接的墙壁上也雕着什么东西,似乎是在叙述一个故事。有百万的将士、雄壮的骏马、还有鸟兽真龙等祥瑞之物,或许是在歌颂翎王有生之年来的各种功绩。龙首之上本应是衔着一颗玉珠的,现在虽然被人除去,可根根龙牙还是栩栩如生,可见工匠雕功之绝。
  也不知是谁,能有这般超群卓越的技艺,还能动用这么多的人手,打开这在传说中赫赫有名的翎王之墓。
  总归不会是钱老爷罢。
  印春水心中不免越发好奇,目光全然被这壁画上的内容所吸引,全然忘记留意来自背后的危险。待他感觉到杀气之时,便已然来不及了。
  他连忙侧过身去,只感觉左臂一凉,衣袖被开了个不小的口子,倒是没伤到皮肉。待他迅速转过身去,只见一只惨白的骨掌,重重击在墙壁之上,刺破他衣袖的正是那尖利的细长指甲。他顿时一惊,想都没想,闭着眼睛便顺势从怀里掏出定魂符,朝着对面甩去。
  诸邪莫侵,鬼神退散!
  对面顿时没了动静,待印春水看清楚之后,发现袭击自己的是一只骷髅鬼,而自己那定魂符正正贴在了对方的脑门上。
  这等连血肉都支持不住的厉鬼,是受不住印春水这一击的。一副雪白的骨架突然散了架,颓然的堆在地上。
  想不到竟被他说中了,翎王墓里面真有这不干净的东西,还险些害他丧了命。
  但若想要知道此间发生过什么,恐怕就只能问它了。
  印春水想了想,揭下了贴在骷髅头上的定魂符。好在这翎王墓中阴气深重,虽然刚刚被印春水削了半条小命下来,但这厉鬼恢复的极快,立刻直立起来。印春水又从指间挤出几滴鲜血出来,滴在那骷髅的骨架之上。有了活人的精血,那骷髅鬼一时半刻便恢复成了青年男子的模样,只是神色有些萎靡。他瘫在地上,目光定定地看着印春水,隐约有吃惊之意,似乎不相信印春水这样一个道士打扮的人会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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