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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绝(5)

作者:岳千月 时间:2019-03-03 11:30:04 标签:情有独钟 强强 江湖恩怨

  萧东河感觉自己快疯了:“温枫!”
  “你们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白衣近侍闭着眼,长叹一声,“……无可奉告。”
  萧东河心里陡然一沉。
  他放开温枫,看着温枫步履沉重地消失在通往卧龙台的松径深处,总觉得刚刚关无绝和温枫的对话中似乎有什么自己忽略掉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关无绝:全教上下都在站我和教主的cp,只有我锲而不舍地帮你和教主牵线,你感动吗?
  阿苦:不敢动不敢动QAQ


第6章 山有扶苏(2)
  沿着青白交加的覆雪松径一路往上,很快远远见着了卧龙台。
  关无绝留阿苦在下面等,自己理了理衣衫,顺便也理了理心绪,低头踏上了阶。
  山上清净,落在阶上脚步声就显得清晰无比。关无绝垂首默声,一步步拾级而上。方才的轻松洒然已经消失不见,他罕见地敛了周身骄傲锋芒,显得顺从而恭谨。
  ——他对萧东河说了谎,其实自己心里头一点儿底都没有。
  他对教主最后的一眼印象,还停留在那撕皮裂肉、血沫飞溅的剧痛里,停留在如惊雷般连连炸响的,刑鞭碎骨的破空声里。教主呢?教主对他又是怎样想的,是否已经种下了无法拔除的憎恶,将过往的情分一刀两断?
  他不知道,一点也摸不透,心里又怎么可能真的不怕?
  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关无绝在外面跪的太久了,如今右腿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没几步额上就渗出了冷汗。幸而卧龙台的石阶不长,几息过后,关无绝已经站在白幔之前,一撩衣袍跪了下去,仍是低着头,眼前只能看到冰冷的台面和积雪。
  这时候他其实非常地想抬头瞄一眼教主的脸色,只是身上纵横的碎骨鞭伤又不合时宜地疼起来,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放肆。关无绝心里悄悄纠结了几下,到底没敢抬眼,只是深深地叩首行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带上嘶哑。
  “四方护法关无绝归教,恭迎教主出关。”
  飘摇的白幔之内,云长流已经转过身来。
  烛阴教主神色淡漠,居高临下地望着一年未见的四方护法一步步走上前来。大约是认定了关无绝不会抬头,云长流放任自己的目光肆意地流连在故人身上,眸中情绪如翻滚不息的暗潮,久久不能平息。
  一年不见,这人似乎消瘦了些,苍白了些,大约过的不怎么舒心;但倒也不算过分憔悴,至少在云长流眼中,仍是那样地好看。他本以为被逐出息风城对关无绝来说是钻心的打击,暗地里云婵娟的打压欺负也少不了,可如今这样看来,应该没受什么大苦……
  ……云长流不愿承认,这一刻,他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的。
  待得关无绝在卧龙台上跪下,云长流猛地绷紧了色泽好看的薄唇。他眼睁睁看着护法若无其事地跪地行礼,却在双膝落地时几不可察地因疼痛而颤抖了一下。
  云长流眸色一暗,心想:这个人,一年多前还能毫无顾忌地揽着自己笑的神采飞扬;如今只是为了见自己一面,在那样冷的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到了自己面前,也不敢抬头,不敢多说一句,还是这么安安静静跪候着。
  ……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人,以前自己都不舍得叫他行跪礼的。
  这么一想,他便觉着呼吸发堵,一股酸麻的疼痛从心尖儿蔓延至手指上。
  不管当初再怎么痛恨,舍不得的人,终究是舍不得。
  云教主轻轻掐了一下指尖,告诫自己不可心软。他在记忆里搜寻,让诡谲的血腥和被烧焦的尸身一点点从封存了的黑暗深渊里爬出来,让这些妖魔般的影子在心口撕扯、啃噬。直到它们把自己对眼前之人那残存不去的缠绵绮念逐一咬断了,和着血吞下去。
  他酝酿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将所有心绪都压进冰冷平淡的语调里:“本座……不记得有允你回来。”
  “关护法擅自归教,可知何罪?”
  关无绝以额触地,任鬓发被掠过的风吹乱。他周身开始发冷,却不敢表现出半点,“事出有因,无绝甘愿领罪,只求教主听属下一言。”
  云长流淡淡道:“说。”
  早听他说完那所谓的要事,再把人送出去两不相见,这才是上上策——云长流是这么想的。
  可是心中却还是无法控制地烦躁起来。
  那些吞下去的软念似乎又不甘地漫上来,丝一般将他缠住。一转念的功夫,教主又心道:不成,他受过碎骨鞭的重刑,再这么跪下去,怎么挨得住?
  云长流很快给自己找了个完美借口:交心之义已断,主从之道犹存。虽然他对关无绝早已没了什么旧情,但作为烛阴教主,也不至于真把自家四方护法逼的跪废了腿。
  于是他便迫不及待地改了口:“起来,上前来说。”
  关无绝身形一顿,明显踌躇了一瞬,这才应了声“是”。
  他谨慎地掀开白幔往里走来。许是这么又跪又起的太折磨人,才走了两步,红袍护法就忽然一个踉跄,用力扶了一下膝盖才直起身来。
  “……!”
  云教主吸了口冷气,猛一下子站了起来,用几乎是惊慌的目光看着关无绝。
  巨大的不安如浪潮般冲入了他的脑海——
  怎么回事!?以无绝的内力,跪上两个时辰应该也不过是吃点小苦头而已,怎么就到了走路都走不稳的地步?
  ……他怎么了?
  是伤了?病了?难道碎骨鞭真的损了根基……他那时竟下手这么重?还是这一年里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意外?
  云长流止不住地慌起来,几乎无法维持表面的冷静。那边关无绝自然不知,见他这么突然起身,只以为是自己失态又惹恼了教主。正心说糟了,就见云长流雪白出尘的身影往这边快步走来,他下意识地心上一抖……就又跪下去了。
  只不过,这一回膝盖还未触地,就被一股力道稳稳地托了起来。
  关无绝微讶,教主一只手已经探了过来,含怒道:“本座要你上前,你跪什么?”
  关无绝:“属下……”
  云长流无意听他说完,一俯身握住关无绝的手腕,竟觉得冷的不似活人的温度,脸色便猛地沉了下来:“你……内力怎么会亏空至此!”
  关无绝:“属下……”
  ——事实证明,烛阴教主不单单自己不喜开口说话,同样不听别人说话。云长流一推关无绝后背,不由分说摁着人坐下,自己也盘膝在他身后坐了,仍是冷着个脸道:“别说话了,先运气调息。”两指并拢提气,先是点开关无绝几处穴位,接着双手迅速抵上他的后背,渡入浑厚的内力。
  “唔……!”关无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灌入周身大穴的内力一冲,不禁浑身一颤,没说完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闭着眼绷了半晌。直到云长流的内力在他周身经脉里走了一个大周天,温暖而坚决地把盘踞在体内那股寒意化开了,这才松弛了上身,垂下头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
  那口气起初是冰凉的,慢慢才转的带了些暖意,雾蒙蒙地氤氲在眼前那一片地方。
  关无绝慢慢睁开双眼,隔着那一点雾气转过脸去,看到了云长流的面容。
  这时他才有点明白过来,有些茫然地想:原来教主……还是愿意护着他的。哪怕他宰了教主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这一刻,无法无天惯了的护法忽然破天荒觉出那么一丁点儿愧疚来,他转过去面对着教主,低下头轻声道:“谢教主。无绝……有愧。”
  关无绝这是压根儿没考虑到,一个平日骄狂不羁的人一转眼顺从下来的样子,叫熟人看着能有多难受。云长流被他轻轻的那么一声震的心都颤了几颤,连忙被烫了似的快速收回手,神色反而更冷硬了些,“不必。你解释吧。”
  其实他本想站起来再背对着关无绝走几步以示疏离,又觉着那样一来这人怕不是又得跪下,这么一想还是没能狠得下心。
  仿佛看出了教主的犹疑,关无绝主动地往后撤了一段距离,道:“回教主,属下擅自归教,是因……”
  云长流打断他:“本座让你解释的,是你内力为何亏空至此!”
  “……”
  这也亏得是关无绝习惯了他家教主,被频频打断也只愣了一下就能立马重新接上话头,“……是,是因属下为教主带了一个人来。那人没有内力,若一路上不护着,早在半途便冻僵了。”
  四方护法这话说的可谓极精妙,这样的回答,任哪个正常人下一步便该问:这人是谁?
  这样他便能顺其自然地把阿苦的名字带出来。
  只可惜,云教主那是什么人?岂能与凡夫俗子同流合污——
  “胡闹!”
  只听云长流毫无征兆地厉声斥起来,声音在空旷的卧龙台上尤其清晰,“本座逐你出城,是叫你自省罪过静心戒骄,不想一年过去,还是这般任性妄为——你要不要命了!?”
  “任你带什么人,本座一概不见!”
  关无绝:“……”
  阔别一年,他忘了跟自家教主只能打直球。


第7章 山有扶苏(3)
  关无绝沉沉地叹了口气,垂下头哑声道:“……教主息怒,无绝命不足惜,只是不敢误了教主的大事。”
  云长流正恼着呢,一句也不搭理他。
  关无绝却反而松下一口气,知道教主没出言喝止就已经算是默许了,“此前教主曾对无绝提起过的那个药人……听说教主还在寻找他的身世过往和入土之处。”
  云长流神色微微一变,欲言又止。
  十年前的一个春天,他遗忘过一个少年。
  据说,那是个与他两情相悦,承他一生之诺,却又为他而死的药人。
  音容皆忘、共处的时光全失,只有一个名字在不久前从记忆里复苏:阿苦。
  如果没有这个名字的执念,江湖上流传的那些烛阴教主和他护法的绮想,大概早就成了真了。
  “这个名叫阿苦的药人。”关无绝微笑起来。
  “也是因缘巧合——无绝找到他了。”
  说罢,护法又诚恳地补上了一句:“啊,自然不是骨灰,是活的。”
  ……
  沉默蔓延。
  “……不要闹了。”
  云长流淡漠地望着一本正经的红袍护法,明显不是相信的样子。
  他轻叹一声别开眼,声音还是一贯的冷肃,“站得起来么?时候不早了。若还能走,便先随本座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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