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纯看见林雁便满心欢喜,自然无有不从,“道长往哪边去?若是路途遥远会不会不太方便?小生认识不少朋友,可以托他们送你一程。”
“不用,贫道虽然目盲,心却不盲,行道之路已在心中刻画千万遍,不会出错。”林雁朗朗一笑,如清风明月,“这也是一种修行。”
叶一纯看直了眼。
啊,仙风道骨,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抱住般般,有一种被托孤般的责任感,他慈爱的默默孩子脑袋,温柔道:“我定会照看好他的,林道长且放心去,我们等你回来。”
青衣大夫长发半垂,气质文雅,济世的医仙也不过如此。
林雁心头一动。
他好温柔,我好爱。
“辛苦你了。”林雁摸索着握住叶一纯的手。
“不辛苦,不过举手之劳,况且般般这么可爱,我很喜欢他。”叶一纯握住林雁的手腕。
随后两人并肩而行,十几步路的巷子硬是表演出了十八相送,依依惜别。
谢般般看着他们的背影,双手撑头,无聊的打了个呵欠。
林雁背着个瘪包袱,拄着竹竿,背后还挂了把伞,四平八稳出了槐花巷。叶一纯望着心上人的背影,有点苦涩,又有点释然。
刚好他最近有任务,需要去陪驾个三五天,林道长走了,他就可以安心去干活了。
大门一关,谢般般看着温柔的林大夫半蹲下来,抱着他道,“般般喜不喜欢吃糖果子哇?爹爹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谢般般:“……”
你们大人真的好奇怪,一个要当他叔,这个要当他爹。
不过他无所谓,有的吃有的住就好。
随既十分娇憨的嗯了一声,乖巧喊道:“爹爹,你要带我去哪里?”
“爹爹这几天有事,可能照顾不了你,带你去一个叔叔家小住好不好?”叶一纯抱着孩子,如同一位体贴的老父亲,几经绕路,将娃抱进了镇北王府后门。
暗卫所内,一堆暗卫看着庭院里乖乖吃糖葫芦的崽,瞪大了眼睛。
“首领,你从哪里偷回来的?”
叶一纯一掌拍在身侧暗卫头上,“什么偷偷偷的,这是我心上人亲生的!”
暗卫:有瓜!!
叶一纯提腕,刷刷刷写了养崽十则,另外还列了个食单出来,随手提溜出两个手下,将单子递给他们,“这次任务你们俩不用去,帮我照顾一下那个小崽子。哄好他,养胖点,等我回来要是蹭破一点油皮,拿你们试问!”
被随手点名的暗卫:“老大,这样不妥,毕竟是王府,那小崽子要是到处乱跑,冲撞了贵人怎么办?”
叶一纯抬手,指尖冒出根粹蓝的针尖。
暗卫瞬间闭嘴。
*
五月十四。
谢岁坐上马车时,心中稍稍有一些紧张。车队不算太长,裴珩同他的手下都是劲装轻骑,唯有他的马车晃晃悠悠跟在后面,轱辘绕了一圈,经过正德寺,将他放下来。
随后谢岁去为家人点灯,裴珩送他上了寺庙,捐了一百两的香油钱,随后一行人冲着更远处的猎场而去。
是日,谢岁在寺庙里跪经一夜,在长明灯前颂了一夜的往生咒。
大殿内檀香萦绕,神佛垂首,面容慈悲,谢岁低着头,闭上眼睛,心中想的不是无上净土,而是阿鼻地狱。
是父兄被蔡廷端过来的首级,谢府满祠堂的白,挂在房梁上晃动的脚,人身上涌出来的血,和天牢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他心中有恨,看不见神佛,渡不了亲族。
诵经声听了一夜。
天亮后,谢岁辞别方丈,带着一头雾水的小五下山。
叶五扶着谢岁上马,好心提醒道:“公子,你身体不好,事情既然办完了,不如早些回府休息。”回家躺着不比在外奔波舒服?
谢岁端坐在马上,回头冲着叶五粲然一笑,“小五,昨夜念经至深夜,忽然发现,我心不静。”
叶五不解:“为何?”
谢岁扬鞭纵马,声音沙哑,带了点怪异,明明是甜腻的,却隐约透着说不出的锋芒。
像是裹了蜜糖的刀锋。
他说,“我心念王爷,思之如狂,所以不静。”
“我要去见他!”
少年拍马,彤红的衣袍被长风卷起,如同原野上一片烈烈燃烧的大火。
*
他们二人一刻不停,从正德寺赶往猎场,昨日出来时明明还是晴空万里,今日天气转而阴沉的厉害,狂发大作,隐约有下雨的倾向。
叶五担心谢岁受不住,想让他休息一下,谢岁估摸着时候快到了,摇了摇头。
果然,在他们离猎场数余里的时候,半空中忽然绽开一方通红的信烟。
叶五神色一凛,神色肃然,“遭了!王爷遇刺!”
他一把拉住谢岁的缰绳,“公子,前方危险,你不要再过去。”
谢岁脸上挤出几分惊慌,瞧着像是要落下泪来,“可是王爷怎么办!”
“属下过去帮忙,您原路返回正德寺,事情解决后属下回去接你!”
谢岁脆弱的点点头,“一定要保护好王爷!”
看着小五的身影逐渐消失,他扭头御马,一脸漠然地冲向一侧的山林,红衣转瞬被幽深的阴影吞没。
第18章
乌云压顶,天际灰蒙蒙一片,其实时间尚不过午,林木间却已经有种入夜的晦暗感。
京郊这片猎场占地极大,连绵好几个山头,一旦深入山林,在里面出事,外头确实不好回援,若要封锁出路,彻底搜山,起码需要花费上数十日。
谢岁放低身体,俯身在马背上,避过前方横生的枝条。碎枝划破脸颊,他回忆着方才烟火绽开的方向,继续往北边冲去。
道路狭窄,直跑到马匹过不了的山路,谢岁翻身下马,拍拍马脑袋,将马匹放走后,拿匕首给自己削了根杆子,拄着慢慢往上爬。
现在还早,他贸然过去只会将自己至于危险境地。他仔细分辨着山路,从侧面的松木林中绕了上去,中途走累了还歇了一盏茶的时间。
幸好那群刺客将地方选在猎场,他从十三岁开始能骑马后,每年的春猎秋猎都被太子带过来玩,猎场里面他不说轻车熟路,但外面这片山头他大致是跑了个遍的。
一年多没来,除却山林里的花草更茂盛了些外,其余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天上又是碰一声巨响,林木中飞鸟尽起,血红的烟花炸开,谢岁仰头看了一会,分辨完方向,他离开松木林,扶着枯枝小心的往下去。
天际一声闷雷,雨将落,他摘了一片树叶夹在唇边,模拟夜莺的叫声,一边吹,一边往山谷深处寻。
脚下松针绵软,如同踩在绒毯上,一丝声音也无,不知过了多久,谢岁隐约听见另一道鸟鸣声,婉转短暂,尾音像道勾子,三短一长。
他俯耳仔细分辨,而后冲着鸟鸣指引的方向快步跑去,两眼发光。
一个伤痕累累,重伤濒死,正待拯救的裴珩仿佛就在谢岁眼前。只要他把裴珩背回去,再温柔小意一番,堂堂摄政王给救命恩人徇私一下,应该也不算太麻烦吧!
实在不行,那再勾引一下?
让裴珩稍微喜欢他一点,他不贪心,只要一点点就好,勉强能够有一个容身之地就好。
天色越发暗沉,又一声闷雷,谢岁忽然发现远方的鸟鸣声停下了。
他蹙起了眉头,依旧按照原来的方向往前赶路。
脸侧一凉,他抬手抹开,是雨水。
一滴两滴三滴……打在茂密的林叶上,细密而沉闷的声音,如同催人前行的鼓点。
*
一支粹了毒的袖箭直冲面门而来,林雁后仰避过一箭,指尖竹叶破开两半,萧萧林叶下落,下一刻,从不远处袭来五六个黑影,袖中刀锋银亮,从四面八方封死他的退路。
林雁挑眉,两指接刀,戴着银丝手套的稍微一按,以内力震断刀刃,另一掌反手抽出身后长刀,带着刀鞘旋身一轮,趁着那几个暗卫在半空无法借力的瞬间,一刀鞘将他们抽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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