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千机院很快从这些人当中揪出了天阙教教徒若干,之后顺藤摸瓜,牵出一张天阙教在上京秘密织造的大网。其中除了伪装成普通百姓的教徒,还有不少被天阙教洗脑成功的本地教徒,名单中甚至有一些官宦子弟的大名。
天阙教对普通百姓尚且会论鬼神,谈天道,对官宦子弟则简单地以毒蛊控之。此蛊可让人有飘飘欲仙,如同置身美梦之感,且极易成瘾。这些受到蛊惑的高门子弟多为没脑子的纨绔,竟比普通百姓更容易被天阙教控制,从而为其所用。
看似繁华昌盛的国都竟被小人侵蚀至此。结果令人触目惊心,更令天子雷霆震怒。
千机院奉天子之名,在短短半月内对上京城涉事之人严加清算。
天阙教东陵教徒悉数格杀勿论。安远侯带着为首者的头颅,特意跑了躺东陵,向东陵太后亲口转达南靖天子之意——若东陵管不好自己国土上的邪教,南靖愿为东陵效劳。东陵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敞开国门,任人踏之即可。
普通百姓关押收监。而被天阙教蛊惑的高门子弟非但自身难保,全家人也要因此受到株连。不知者,治家主治家不严之罪,贬黜罚俸;知情隐瞒者轻则革去官职,重则抄家流放,人头落地。
昔日荣耀加身的权贵一朝倾颓,万贯家财充入国库,以囚犯之身戴着镣铐游街示众。即便是对受人敬仰的一朝名臣,例如因为心疼孙子而一时糊涂晚节不保的文渊阁大学士,千机院亦不手软。
或者说,天子绝不手软。
龙颜一怒,满城风声鹤唳,人人兢兢自危。在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七月下旬,上京城却冷似腊月寒冬。无论是天子脚下的百姓还是朝中百官,他们迅速意识到,南靖这位新帝的手段之于萧相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直到月底,事态稍缓,赵栖才准备按照计划带着太皇太后和小公主去燕和园暂住。他们这一去,萧相自然也要跟着。
萧世卿在收拾东西时,找出了两件特别之物。以他现在的身份,不适合继续留着此二物,便命人将其送至永宁宫,交由圣上处置。
赵眠在寝宫中端详着这两件东西。过去二十年,它们一直在父亲手中,如今是要易主了么。
他要不要把它们交给魏枕风。魏枕风配吗?南靖立国数百年,还从未有将它们给北渊人的先例。
赵眠正权衡着,魏枕风适时找了过来,一进门就道:“眠眠,你知道外面跪了一地的大臣吗。”
“知道。”赵眠心不在焉,“不过是为大学士求情之人,朕才不想理。”
“那就不理。”魏枕风脚下如生风,三两步就来到了赵眠面前,双手撑在龙案上,俯身笑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白榆说我体内余毒已清,我痊愈了。”
赵眠一开心,久违地露出了笑容:“很好,朕要给白榆加俸禄,要让她赚得比周怀让多两倍。”
魏枕风垂眸看着展颜欢笑,金昭玉粹的帝王,刚痊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养伤的大半月,他只睡了赵眠一次,剩下的时间看得见吃不着,要不是他以前被迫修炼过一月一次的忍术,根本熬不过来。
魏枕风觉得凭借他和赵眠的关系,在此事上不必拐弯抹角,便难掩心切道:“我恢复得很好,可以抱着你半个时辰都不嫌累——要做吗要做吗?”
赵眠淡道:“不做不做。”
魏枕风大为失望:“啊,为什么。”
“因为你在床上口出狂言,说朕又湿又紧,犯了大不敬之罪。”
魏枕风沉默许久,缓声道:“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还是在引诱我。”
“上床一事先放一放。”赵眠朝龙案上的两物抬起下颔,“你看这是什么。”
魏枕风兴致缺缺道:“是你的下巴。”
赵眠微怒:“这是我南靖皇后的册书和宝玺!”
魏枕风闻言瞬间来了兴趣,拿起册宝仔细端详起来:“话说,我跟着陛下有一段时日了,陛下也该给我一个名分了吧。”
南靖皇后的宝玺乃开国皇后之玺,历经百年流传至今。册宝则是封后时以金片所制的诏书,上面赫然印着“萧世卿”三字。
此诏书并未像其他皇后的那般昭告天下,但对萧相来说已然足够。
“皇后母仪天下,必要贤良淑德,品行端正,上承宗嗣,内辅君王。”赵眠上下打量着魏枕风,“这几样,你哪样符合?”
魏枕风挑眉:“你是对的。但你不给我,还能给别人么。”
“朕可以留着生灰,现在的你还不够格。”赵眠递给魏枕风另一个册宝,“朕最多给你这个。”
魏枕风低头看着属于妃位的册宝,难以置信道:“后位不给便罢了,我连个贵妃都捞不上?”
第79章
赵凛到永宁宫找皇兄时,不意外地看见魏枕风又和他皇兄在一起。好在两人也不是很腻歪的样子,皇兄正襟危坐在龙案后头,魏枕风则抱着一本金册翻来翻去地看,表情难以形容,一定要形容大概就是“怎么办真的有点嫌弃,但仔细一想有已经很不错了,还是别挑三拣四先收下吧”。
赵眠问赵凛:“准备好了么。”
赵凛道:“准备好啦皇兄。父皇和父亲说他们准备出发了。”
“去吧,”赵眠嘱咐道,“一路小心。”
魏枕风目送着赵凛离开,问:“你觉得他们会来么。”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赵眠道,“想不想去看个热闹?”
“当然,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我。”魏枕风一副认命的神情,“不过你等我一下,我要先把我的妃位册宝好好收进行李。”
天阙教在上京的大部分势力看似已被清除,但谁都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太上皇带着太皇太后和小公主迁居燕和园暂住,虽然只有短短两条街的距离,在护卫一事上也决不能马虎。
百人仪仗开路,百姓退避三舍。由景王率领的千人禁卫军横行于上京驰道,将上皇和太皇太后的御驾凤舆围得水泄不通。别说是刺客,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微服的天子带着他刚册封的魏妃站在驰道两侧的高台处,凭栏而望。
浩浩荡荡,波路壮阔,尽显皇家之气派。
“这能引出来刺客?”魏妃有些纳闷,“我若是刺客,看到此种架势,肯定掉头就跑,保命重要。”
赵眠眼含轻蔑:“朕带你来此处又不是让你看刺客的。”
魏枕风不解:“那是看什么。”
赵眠道:“看我南靖皇家之风范,好让你意识到你家和我家的差距。”有了南靖的珠玉在前,北渊的那份家业在崽子眼中哪里够看。
太上皇和太皇太后的座驾驶离皇宫的同时,三辆轻便的马车从皇宫的西侧门驶出,向着燕和园的方向驶去。能坐着马车从皇宫里出来的都不是小人物,也不知里面坐着何人,负责保护他们的禁卫虽不过十人,但各个营中好手,为首之人竟是常年跟在上皇和萧相身边的扶资。
徐湃不久前因在驯马场护驾有功,受到天子的重用,此行亦在列。他和其他禁卫一样,并不知道他们所护之人的身份,然而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马车里坐的是谁。
天阙教能在东陵横行霸道,能在北渊放诞撒野,甚至能在南靖暗中肆虐,足以证明天阙教的核心成员并非乌合之众,仅仅靠千机院半月的清剿,能揪出来的多是无关紧要的角色。这些人对天阙教而言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弃子,千机院再怎么审,也无法从他们口中得知更多的情报。
天阙教中一定还有深藏不露的上位者逃过了千机院的大清洗,他们仍旧潜伏在上京的某处,对襁褓中的小公主虎视眈眈。
以陛下之才,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定然早已有了应对之策。由景王护卫的千人之队只是给天阙教设下的陷阱,若他没猜错,上皇,太皇太后及小公主此刻就在这三辆马车中,依序排列,小公主应该是在最后一辆马车上。
徐湃恪尽职守,不敢有任何怠慢。路程刚好过半时,走在最前头的扶资忽然举起手,大喊道:“有刺客,护驾!”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