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头办事仔细,被问到便能答上:“据说与丝绵比不差多少。卑职摸过,两者是挺像。”
谢元简又问过几句细节,叮嘱他这段时间多留意那两处地方,便让他退下。
左少尹道:“府君,若那木棉真这般好,是否该奏报陛下,在中原推广种植。如此一来,冬日里受冻的人也能少些。”
谢元简却是缓缓摇头:“安阳可是天子脚下,京中发生什么事,圣上岂会不知晓。圣上若有意,自会召你我问询;若无意,奏报也无用。”
左少尹想想也是,轻叹口气。
此时,一直没出声的右少尹突然道:“此番出面的虽是楚溪侯,可应玄观与慈幼院中的管事俱出自东宫,甚至连银钱也可能是东宫所出。如此一看,太子与楚溪侯的关系当是并不算差?”
左少尹一愣,想了想,问道:“有没有可能,楚溪侯是受到太子胁迫?”
右少尹却摇摇头:“太子若只需要楚溪侯的名义,直接对外宣称便是,根本用不着放楚溪侯出府。而且,上次楚溪侯救邱氏女之时,众目睽睽,那句‘上景宫会庇护人’真是出自他口,并没有东宫卫授意。”
“那楚溪侯当是能做些主……”左少尹思索着点点头,“不过,这又如何?圣上不就是要借楚溪侯拦下太子找岳家,至于他和太子之间,若是你死我活,圣上当然乐见其成,但即便风平浪静,圣上也不亏。”
右少尹沉默片刻,压低了声音:“你还记得年初时国师的谶语吗?楚溪侯与太子今年治好孟夏腹痛,治好青州疫情,如今又将为各地带去御寒性好的新衣被……”
左少尹细想了想,讶然道:“这……难道太子还真能……”
右少尹转向谢元简:“国师一脉出过两次谶语,都已应验。相传,得出谶语的下一年,国师会无力卜问。明年不知吉凶,府君或许要早做准备。”
谢元简微微眯起眼,抬手缓缓抚须——他是天子腹心,若明年真会有变,那他……
*
晚间,白殊洗漱好坐上床,刚抖开被子,就听到小黑说:“太子来了。”
他动作顿住,转头看向门。门很快被拉开,谢煐一边进门一边吩咐知雨端热水来洗漱。
白殊微微瞪眼:“殿下怎么过来了?”
谢煐神色自然地解着外袍,同时回道:“你不过去,那我自然是要过来的。”
白殊:“……”
他劝道:“殿下没必要这般两边跑。”
谢煐:“无妨,没几步路。若有事忙得晚,我也不会过来打扰你。”
白殊啧舌,戳小黑:“不是说这时代的贵族夫妻都是住不同院子,分房睡的吗?”
小黑甩甩尾巴:“太子很多地方都不符合这时代的贵族作风,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时知雨端进热水,伺候谢煐洗漱。
谢煐擦完脸,再抹过白殊用的面脂,散了发,吹灭烛火,走向床边。
白殊在心里叹口气,也不能真把人赶走,只得往床里挪一挪,让出位置。
谢煐揭开被正在躺进去,突然察觉腿上有熟悉的触感,低头一看,果然见到黑猫的金色眼睛在黑暗中看着自己。
小黑:“喵。”
谢煐弯身揉揉黑猫脑袋,问白殊:“它说什么?”
白殊挑眉:“它提醒你,我需要休息十天。”
谢煐失笑:“我自是记得,又不是为那个来的。”
他在床上躺好,拉上被子,用手背碰碰白殊的脸,便把人搂进怀中。
“你的小厮怎的都不知先用汤壶把被子烘暖。”
白殊靠着热源,舒服地闭上眼睛。
“还不至于就要先暖被子了,等再冷一点,知雨自然会做。”
谢煐轻拍着他后背,没再说话。
没过多久,白殊的意识便有些迷糊。
这时,他感觉到有气息抚过耳畔,随后就会听到谢煐的轻声。
“我住的那隔间,墙是专门砌的中空墙。到了冬日,烧火通烟,整间屋子都能暖起来,比用炭盆舒服,最适合你这般怕冷的人。”
白殊含糊地应他一句:“那不错啊,殿下好会享受。”
谢煐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如同在哄孩子,力道极轻,却相当舒服。
“待天再冷一些,你这边须点炭盆了,不如便搬过去吧。”
白殊听在耳里,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熟悉的心机狗又回来了。
谢煐想了想,又道:“早些搬更好,通上烟暖和了,你在屋里能穿少些,轻省。”
白殊没睁眼,只嘟哝着抱怨:“你那边的浴室没我这的淋浴水箱。”
谢煐:“让人加一个便是。”
白殊忍不住睁开眼,果然看见谢煐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
他低声笑道:“那就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小黑让你把隔音好好弄一下,不然我们会吵到它在外间睡觉。”
谢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白殊乐得抬手捏了下他的脸,体贴地道:“我可以提供一份方案,你催一催,让人在两个月内改建完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隐忧
谢煐来了两三天, 白殊看他真只是每晚来当环保暖炉,也就随他开心。还让他干脆在这边洗澡,否则洗完澡再走夜路, 把热气都走散了。又命人在外间备上衣架、盆架、铜镜等物,省得谢煐总是一早起来还要回一趟偏殿。
到得二十九日,两人提前吃过晚饭,登车去往齐国公府。
白殊当然并不想去,但父子名份压着,表面功夫总得做一做。原本他只打算自己过去露一下脸, 但白泊疑似与伏龙教有牵扯,谢煐放心不下, 坚持要跟着。
对白泊的二次调查还没有反馈消息,白殊脑子里转着有关白泊的线索, 这才想起来问:“先前在青州抓的那人, 武凉县令的幕僚, 招了吗?”
谢煐回想片刻, 答道:“承认了他是伏龙教的人, 剩下的说辞和以前差不多, 任务只是盯着武凉县令,保证金矿与私兵的事不被发现。对于伏龙教,他透露的地方是在闽州的一处县城, 但也说那里只是分坛, 他并不知道总坛设在何处。”
白殊:“闽州?”
谢煐略微解释:“南边和岭南相邻,从青州顺黄河入海, 再南下便可到。那幕僚说他就是闽州人, 屡试不第, 被伏龙教招揽。他在教内接触过的人不多, 只比最底层教众强些,就做些记账之类的杂活。
“后来他被派往青州协助黄四,又被黄四安排到武凉县令身边。不过这些话必定是真假掺杂,甚至可能只有一分是真的。这人很能熬刑,要掏他脑子里的东西不容易。”
白殊奇道:“黄四当时自我了断得那么干脆,这人听起来却是求生意志很强烈?”
谢煐点下头:“所以我怀疑,他在教中应当有一定地位。要么,他笃定自己失踪后会有人设法寻找并营救。要么,他身上还藏着没有传出去的消息,让他不敢死。”
“你觉得,”白殊若有所思,“白泊有可能是伏龙教的人吗?查青莱两州的案子时,他主张将人犯全押回京,是否就是为了防止细查伏龙教?毕竟在京里查他还能掌控,在那边查就鞭长莫及了。”
谢煐轻点着车中小案台:“应当不完全是。白泊这十几年都手掌重权,若要扶持一个民间势力敛财,可以有很多更好的办法,不至于让伏龙教去勾结平王做走私。
“我更倾向他和伏龙教背后的人有关联。白泊顶替人有二十余年,伏龙教在青州走私八年,很可能伏龙教是后来发展起来。白泊对伏龙教,怕是没有多少控制力。”
“伏龙教……”白殊低声念着这名字,“他们难道是想造反?”
一听就是个危险名字。
谢煐续道:“他们对外估计还有另一个名字。而且,既然和祝五娘的村子接触过,大概和前朝有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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