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谢过你家大人。”
凤随想走的时候,再一次被曹九黎拦住了,他有些为难地摸了摸下巴,对凤随说:“我家大人还有一句话,听说张鸿跟大人手下的司将军约好了要一起喝酒。不巧的是,就在今天,刚好有人给张鸿推荐了一个喝酒戏耍的好地方。”
凤随心头一跳。
以他对司空的了解,这小子是极其不喜欢社交应酬那一套的,但若是自家兄弟几个攒个酒局,他就会很开心了——他对自己人不设防。
如果自己人当中混进去一个存心要算计他的人,或者说,像张鸿这种没什么脑子,被人随手当了枪耍的傻子,搞不好司空真有可能会中招。
凤随不好当街纵马,如今这个节骨眼上,盯着凤家的眼睛实在太多了。
他把罗松喊过来,让他抄小路先回去看一眼司空在不在家,若是有人怂恿他出门喝酒(比如张鸿那个傻小子),一定先把人给他拦住。
因为是出门赴宴,罗松身上穿的也是便服,这会儿离开了凤随的队伍,立刻就汇入了西京城里喧嚣的人流当中,很快就看不见了。
一刻钟之前。
凤府后院,演武场。
张鸿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避开了司空极刚猛的一脚,十分狼狈地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停!停!停!让老子喘口气!”
演武场外,他带来的几个皇城司的兄弟都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司空也笑了起来,伸手要拉他起来,“还打吗?”
张鸿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自顾自地瘫在地上直喘粗气,一边喃喃絮叨,“娘的……再打下去就要死人了……”
他的一个手下吹了一声口哨,一群人又跟着起哄。
张鸿忍不住捶地,“司空你是不是人啊,老子好歹也是从小习武,咋的,老子的师傅还比不上孤云寺的几个大和尚?”
司空把他拽了起来,笑着说:“恐怕是真的比不上。不信你去试试。”
哦,对了,要找上门去比试也得等着师父们云游回来再说了。
男人的交情有时候就是这样,凑到一起打上一架就有了。
等张鸿手下的一堆兄弟各自洗漱完,从浴房里出来的时候,张鸿已经坐在司空身边,勾肩搭背的商量起到哪里喝酒的问题了。
“今天在公房里听见他们聊天,说春江楼新来了一个弹唱班子,有两个唱曲的小娘子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哟……”张鸿说着,瞟一眼司空脸上不以为然的神气,又补充一句,“嗳,这个唱曲的班子跟外面的人说,他们家弹琴的大手可是跟□□学习过的。”
张鸿这段时间听了不少西京城的八卦,知道司空跟李骞是有亲戚关系的。
果然听见这么一句,司空也来了兴致,“他们是在哪里碰见我师父的?”
张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司空说的“师父”应该就是指李骞,忙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唱曲的班子么,到处走,□□也是个到处走的性子,说不好就在那里碰上了……要不咱们去问问?”
司空对于在哪里吃饭的问题并不是太在意,反正能受到张鸿这种权门子弟的追捧的馆子,请来的大厨手艺都差不了。不过能遇见一个见过他师父的曲艺班子,司空还是挺感兴趣的,要是他们最近才见过,他能顺势打听一下他师父回乡之后的情形,那就更好了。
分开这么久,这年头通信又没有那么方便,司空确实有点儿想他师父了。
于是,等罗松一头汗地赶回来传信的时候,司空和张鸿一行人已经嘻嘻哈哈的出了们,去春江楼喝酒去了。
两边刚好岔过。
春江楼也是西京城的老字号了,它的名气虽然比不上太白楼和醉仙楼,但也算小有名气。
司空记得春江楼还是因为之前烈火帮的案子,春江楼卷进了案子里,后来被官府查封。这一次再回来,司空发现春江楼竟然还在开门做生意,心里好奇就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春江楼已经换了老板。
这种事也常见,老板犯了事,查封的产业会由官府卖出,毕竟春江楼的新店可是开在安平大街上,寸土寸金的城东富人区,又是最繁华的地段,哪里可能就那么空置着。
司空进门之前还特意朝对面看了看,薛记纸画铺倒是还开着,生意也颇兴隆,只是不知道如今当家做主的人还是不是薛千山。
司空离开西京也不过一年,但再一次回到这里,他却感觉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很多事都变了模样。
就好像,他在西京城里平淡如水的几年里发生的事,加起来都不如在北境这一年的多。
他们到的略早,春江楼里客人还不多,店小二看见是张鸿做局,二话没说就将他们请进了二楼最大的包房“云上居”。
“云上居”两侧都是窗户,一侧临街,另一侧正对着楼下大堂里的戏台。客人们想看戏图个热闹,就开着窗,想要清清净净的喝酒说话,就把窗户阖上,设计得十分体贴。
包房里四张圆桌,张鸿带来的兄弟和司空身边不当值的兄弟们就基本上坐满了,酒菜很快送上来。
这时,张鸿拿胳膊肘撞了撞司空,挤眉弄眼的示意他往楼下看,“呐,要开始唱了……俊不俊?”
司空转头朝楼下看,果然见戏台上已经有人上来了,有手拿乐器,衣着相对朴素一些的乐师,也有走到前方准备唱曲的小娘子。小娘子年龄不大,十五六岁的模样,微丰的一张瓜子脸,似乎还带着几分稚气,但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顾盼之间却显得精明外露。
台下一侧还站着一个年岁相仿的小娘子,团团脸,很认真的盯着台上表演的人,一副“我在观摩学习”的架势。她旁边还站着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他的穿着要比乐师们更讲究一些,司空怀疑这人应该是曲艺班子的老板。
司空打量这位曲艺班子的老板,觉得要是他去跟李骞套近乎,说不定还真有套上的可能性。因为这老板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就像一个读书人,而李骞呢,虽然让人称呼一声“李大家”,但他实际上是耕读出身,对于读书人,他天生就抱有好感。
酒过三巡,席间的气氛越发热络起来。
在摒弃了偏见之后再看张鸿,司空就觉得,张鸿这人还挺好相处的,开朗、直言直语、性格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而且他对北境的战局很感兴趣,说起北境的几场战争,他听的眼睛都瞪圆了。
大约“是男人就有一个纵横沙场的将军梦”这一条定律放在这个时代也通用,张鸿和他的这些兄弟们都表现出了对北境极大的向往。
不过这些人能玩到一起,说明性格、出身都是差不多的。所谓“人以类聚”,他们基本上都属于出身不错,家中长辈想让他们奔前程,但又不希望他们真的去边境拼命这样的情况。算是一群比较有追求的纨绔吧。
就好比这会儿,张鸿就在司空的手臂上发现了一个疤,这是战场上敌人的□□刺过来的时候,司空抬手抵挡时,枪尖穿透了护腕,钉入手臂留下的疤痕。原本是一个很轻的伤,司空自己都忘记了,但落在张鸿的眼里,顿时看向司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张鸿的一班兄弟也纷纷起身,嚷嚷着要给这群上过战场的兄弟们敬酒。
司空看的直乐,他头一回从别人身上体验到了“疤痕就是男人的勋章”这一层意思,虽然也感到荣幸,但不知为什么,看到张鸿他们这样激动,他就是觉得好笑。
一群人正闹腾着,就听包厢的门被人敲了两下,从外面拉开了,店小二站在门口探头朝里看了看,很客气的对张鸿说:“大人,您要问话的张娘子请过来了。”
说着他侧了侧身,让出了身后一位极俊俏的小娘子。
司空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刚才在楼下戏台上登台唱曲的桃花眼,不大明白张鸿为什么会请这么一位小娘子上来,他还以为想打听李骞的事,张鸿会把曲艺班子的那位老板,或者是班子里的乐师请上来问话。
司空会这么想,是因为他忽略了他与张鸿之间的出身、生活习惯上的差异。张鸿本质上是一个纨绔,吃花酒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对他来说,想找个人问话,是选一个半老的老头子,还是找年轻貌美的小娘子,简直都不用多想。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