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阴阳怪气了的贤亲王也不生气,依旧笑得让人如沐春风,“你先吃吧,我怕说了之后你便没胃口了。”
这话一出,季别云立刻没了胃口。
他深呼吸一口,视死如归道:“您再给我个痛快吧。”
“今日我心情不错,便答应你。”贤亲王顿了一会儿,才用悠闲惬意的语气道,“其实我怀疑你不是季遥。”
……果然不是好事。
季别云下意识地又绷紧了身子,下一瞬才想起这人是贤亲王,不能随便灭口,只好又逼迫自己尽量放松下来。
然而贤亲王又补充道:“但我也是瞎猜的,没求证过,。”
这大喘气。
季别云怀疑贤亲王是故意的,就为了看他慌乱的样子。
今夜见了王爷之后,他心跳一直没慢下去过,大起大落了好几回,到现在已经被戏弄得有些疲惫。
亏得观尘和贤亲王还是好友,那和尚这些年是如何应付下来的?
他有些无奈道:“王爷既然怀疑我身份,怎么不去查?只在这儿摊牌,恕我猜不出王爷意欲何为。”
季遥这个身份来得几乎没有纰漏,丞相能查出,也是因为真正的季遥与方慕之有交集,而且丞相恰好知道柳云景。若贤亲王派人去查,应该是查不出什么结果的,疑虑打消了,自然也就不会在这里说出怀疑。
所以贤亲王就是故意的。
怀疑了却不去查,仿佛不太在乎真相。
“幸好你没立刻否认,不然你这人也没意思了。”贤亲王老神在在道,“我没什么目的,只是和你开诚布公罢了。”
开诚布公?
一般提到这四个字,后面必然跟着的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不是需要商议什么事情,何须开诚布公?
他赶紧道:“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明望嫌他打断了自己的话,略皱着眉头道:“即使对你有所怀疑,也并不妨碍之后我与你相交。你想想啊,刚入宸京便是做我的侍卫,在悬清山那段清静时日也是我把你送去的,不然你哪里有机会和观尘待这么久?登阙会上你晕倒了我派人把你救下来,带回别苑给你医治,就连季宅如今的管家和小厮也是王府里出去的。”
“等等……”
这一大堆,季别云听得头晕,隐隐觉得里面混进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他勉强跟上思路,答道:“的确是这样吧,王爷确实于我有恩,我从未否认过这一点。”
“那不就成了?”贤亲王道,“你身份如何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结友,只看这个人的脑子聪不聪明。所以聪明如你,一定知道我现在想问什么。”
这是在夸他?
可季别云觉得自己此刻真的算不上聪明,贤亲王这番话说得他云里雾里,很难猜出对方的目的。
“……我这个人其实挺笨的,不像观尘大师,您一说他就懂。”季别云道,“我大胆猜一下啊,您是不是想问我来京城到底是图什么?”
贤亲王没有说话。
似乎猜错了。
竟然不关心他来宸京的真正目的吗?季别云一边觉得奇怪,一边又胡乱想了个答案,“难不成王爷是想知道我究竟能捅多大篓子?会不会牵连到您?”
贤亲王指节一敲桌面,果断道:“说吧。”
还真让他给蒙对了。
贤亲王表现得如闲云野鹤,还是皇子时便一向不参与朝廷纷争。如今怕他惹祸牵累到自己,也说得通。
季别云斟酌着道:“我也没太大的目标和本事,最多让如今御史台垮下……王爷大可放心,我闹不出什么事儿的。”
“最多?”明望觉得好笑,“御史台又不是什么路边的破庙,轻轻一推就能倒,偌大一栋高楼,如今却已是危在旦夕,摇摇欲坠。你才入京不到半年,便已掀起如此惊涛骇浪,还说闹不出什么事情?”
这样一说,他确实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季别云有些心虚,“最多就到御史台了,我入京也不是为了争权夺利,只是御史台刚好惹到了我而已。真的。”
陷害柳家的凶手已经找了出来,之后应该不会再牵扯到更高位的人。何况御史台之上,也只有寥寥数人,镇国大将军算一个,丞相也算一个,再之后便只有元徽帝了吧?
贤亲王用那高深的目光注视了他好一会儿,似乎在估量他这话有几分真。半响后举起了酒盏,自顾自地伸过来,碰了一下他放在桌上的杯子。
“我信了。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之后我也不会再提。”
季别云虽然因为身份被怀疑而感到不安,但是一想到同样怀疑他身份的丞相,他对贤亲王还是更加放心一些。
毕竟他之前没怎么接触过方绥,难免怀疑对方是在用秘密要挟他。但贤亲王不一样,自己从进入宸京起处处受对方帮助。若论迹不论心,王爷对他没有什么恶意,若是真要论起心思,今日这番交谈之后,两人也算是交心了。
他垂眼举起酒盏,很给面子地一饮而尽。
不过喝完之后还是忍不住发了句牢骚:“说是卖人情,却来揭我老底,王爷未免太没诚心了。”
“我不在背后猜忌你,调查你,便已经是卖你人情了。”贤亲王幽幽道,“与其抱怨我,你还是多想想御史台之案吧。费那么大劲,若还失败了,你不得哭着鼻子去悬清寺寻求安慰?”
真的哭着鼻子找观尘寻求过安慰的季别云,一时间有些僵硬。他连忙藏起一瞬的心虚,闷闷道:“不劳王爷操心了,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他刚放下酒杯,便听得对面道:“有道理,那你还是担心赐婚一事吧。”
季别云一顿,抬眼看过去。贤亲王笑得有些幸灾乐祸,还补充道:“你总不好为了这件事跑去悬清山,对吧?”
作者有话说:
放心,是助攻。
第72章 遇污言
这几日季小将军在家中养身体,称病不朝,右骁卫大营也只是迫不得已去露了一面。
因此带兵操练一事落到了戴校尉脑袋上。
戴丰茂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别的事情一概不怕,如今却怕起了新来的那个小崽子。卓安平实在太讨人嫌,戴校尉每次改管束都会被气个半死,又不想去打扰季别云清静,索性把人塞到了方少爷那里。
方慕之在日暮归家时,正从司天台门里跨出来,看到戴校尉提着那小兔崽子的衣领守在门口。卓安平似乎是暂时被揍老实了,站在那里没动,两眼无神。
他顿时眼皮狂跳,正准备往回走戴丰茂就看见了他,方慕之进退两难,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真是巧啊戴校尉,竟在这儿碰见了。”方少爷强颜欢笑道。
然而戴丰茂直接把卓安平往前一推,“方少丞,纵观宸京也只有您是这小兔崽子的克星了。将军病着,我怕把这小子送去之后将军会病得更重,我自己又管束不好,实在不知该如何了,方少丞一定要救救我啊!”
这大块头呆子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有水平了?别是把卓安平送到季宅之后,季别云不收,又反过来教唆戴丰茂把人送到他这里来吧?
不怪方少爷如此猜测,戴丰茂为了把人送过来,提前准备了半日的说辞,背得滚瓜烂熟。
眼见对方明显犹豫了,他赶紧在背后掐了卓安平一把。
小兔崽子痛得大叫一声,突然窜了出去,捂住自己腰间。
方慕之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卓安平想起戴校尉在军营里对自己的威胁,若他这次不配合,就会被赶去关禁闭。因此赶紧将准备好的措辞背了出来,只不过背得磕磕巴巴:“方少丞和蔼可亲……人美心善,我对少丞一见如故,恳请少丞收留我几日吧。”
趁着方慕之愣神的功夫,戴丰茂脚下抹油,转身开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道:“您就白日带带他,到夜里把他扔到季宅后门就行了!到时候他知道骑马回军营的!”
方慕之反应过来之后想追,然而戴丰茂毕竟习过武,不是他一个文弱书生能追上的,转眼间那道身影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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