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在下，将军在上(52)

　　天色微亮，苏子青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个马蹄声夹着雨声和喊叫从远到近传来。
　　就感觉到旁边的宇文飞一跃而起, 走到窗前去探个究竟, 他也彻底醒来睁开眼睛。
　　“怎么了？”苏子青爬起来去看，只看到烟雨朦胧中, 一个披着斗笠的男子骑着马在院子外停下来，跳下马后就迅速奔进来。
　　宇文飞关上窗, 神色凝重地拉过他的手道, “可能有事发生, 我们下去吧。”
　　“好。”苏子青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二人下了楼，农妇正刚打开门，看清楚眼前那个男子面上似乎有些吃惊, “大宝你怎么回来了？”
　　“云桂嫂子……呜呜……”那男子摘下斗笠，露出少年十七八岁的稚嫩模样，他用袖子抹掉脸上的雨水哭了起来。
　　“怎么了？”农妇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往后退着, “难道是……”
　　“昨夜……昨夜……”少年哭哭噎噎着道，“那凉州县令为免夜长梦多，昨夜处决了沈大哥, 还把他的尸首丢弃到乱葬岗……”
　　苏子青一听，心中不由大惊，想不到这凉州县令竟然为了保自己儿子让他人偿命。
　　“不会的，相公不会丢下我娘俩的……”突来的噩耗让农妇胎气大动, 肚子隐隐地阵痛了起来，她张着嘴往后一退扶着桌子蹲了下去，“啊……”
　　少年一慌忙上前去扶她，“云桂大嫂你怎么样了？”
　　“天杀的……咳咳……”房中的沈老伯闻声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恰巧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气得手脚发抖，“……天杀的狗官!”
　　然而太过悲愤，身子往前一倾就要摔倒了下来，宇文飞瞬间闪了过去，将他抱起放到了椅子上。
　　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苏子青踌躇不前，一时间也不知道用什么话语安慰。
　　“爹，爹你没事吧……啊……”疼痛中的农妇因担心要过去，但肚子又剧烈地痛得让她顿住叫了出来。
　　宇文飞掐着沈老伯的人中，待他幽幽转醒又激动地叫起来，“……我要京城告御状……咳咳，我要告那狗官……噗……”
　　老人一个气急攻心，喷出一口血来。
　　宇文飞蹙眉告诫道，“老人家，你现在最好不要说话。”
　　“爹……爹……”农妇慢慢地忍受不了剧痛，叫着，“啊……我肚子好疼……”
　　“云桂嫂子你到底怎么了……”瞥见地上从农妇裤腿顺流出来的血，少年吓得抖着手指大叫，“啊啊啊……是血是血……”
　　“将军！”此时一个悲痛欲绝，一个眼见就要生了，苏子青也不禁焦急起来。
　　“都不要慌。”宇文飞沉着气跨步到少年跟前，抓住他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沈大宝。”沈大宝也已经六神无主。
　　宇文飞又问道，“你是这里的人？”
　　“是……”沈大宝抖着唇回道，“我和沈大哥都是一个村的，一起在凉州县衙门当差……”
　　“好。”宇文飞继续问着，“你们既然是一个村的，那么你想一下这里谁会接生？”
　　“谁会接生？”沈大宝呆呆地望他一眼，抱住脑袋蹲下身子想着。
　　这会，宇文飞挡住苏子青上前摇了摇头，一边道，“对，你冷静仔细地想一下。”
　　听着宇文飞的话，沈大宝终于稳住了心神想起来后抬头道，“对了，好像是岭脚下的周大娘。”
　　宇文飞低着头俯视着他，“你知不知道怎么走？”
　　“知道！”沈大宝领会他的意思，立刻站起应道。
　　“那好。”宇文飞吩咐他道，“你既然熟路，就赶快去请来，然后寻人帮忙带来，你再去请大夫。”
　　“哦，我马上就去！”沈大宝重新把斗笠披上，就要转身出去。
　　宇文飞就叫住他，“你去旁边的柴房骑我的马。”
　　“为什么？”沈大宝一愣，有些不明。
　　“我的马是良驹，必比你的快上几倍。”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眼前二人为何在沈大哥家，但见他们容貌出众，衣装华丽，身份定是非富即贵而且不似坏人，就飞快地应道，“好，我现在就去。”
　　等沈大宝牵出马就冒雨飞奔而去，在屋里的苏子青看着农妇几欲痛绝，现在也顾不上男女有别，就让宇文飞将农妇抱回房内。
　　“天杀的……天杀的啊……”沈老伯亦半昏迷地瘫在椅子上，由一口气吊着。
　　苏子青蹲在他面前，安抚着道，“老人家，如今切莫太过伤心伤了身子，现在你媳妇就要生了，你这样会让她分心的。”
　　想到死去的儿子，老人脸上悲痛不已，“我儿他我儿他……”
　　“子青。”宇文飞走了出来将他扶起。
　　“将军……此事该如何帮他们？”苏子青看到老人如此，有些不忍，本以为能救下沈大伯的儿子，但如今人已经没了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你放心。”宇文飞握住他冰凉的手，眼眸闪过一道暗光，“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二人把老人也抱进房间躺到床上后出来，就见全身湿透的沈大宝搀扶着一个大娘进来，而那件斗笠披在周大娘身上。
　　宇文飞微微敛起眉头对他道，“我不是让你叫人带来的。”
　　“村里的人都知道沈爹爹家出的事，不管我怎么喊，他们都不肯愿意帮忙。”沈大宝说完眼里红了一圈。
　　听了他的话，宇文飞与苏子青对望了一眼，心中大概已经明了，只能默默无言。
　　“我现在马上去请大夫！”沈大宝却没有迟疑又跑了出去。
　　“怎么了，云桂要生了？”周大娘想把斗笠弄下来，可是人太老使不上劲来。
　　靠她比较近的苏子青就连忙去帮拿下，想不到竟是比祖母还要年老瘦小的妇人。
　　“云桂嫂子要生了，就麻烦你了。”苏子青扶着她，深怕她会摔倒。
　　“真是的，我都快九十岁了，大宝那孩子还让我骑这么快的马，差点要了我的老命。”周大娘似乎有些耳背，并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就唠唠叨叨地往农妇房间走去，然后一边回头吩咐着，“你们别站在那里，快烧些滚烫的热水。”
　　“好，我马上去烧。”
　　苏子青应着就要去，身后的宇文飞就拦着他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烧。”
　　“……嗯。”
　　这时这里只剩下苏子青，听着房内农妇无力的叫喊声，莫名紧张得坐立不安。
　　等了许久，宇文飞已捧着热水回来要去敲房门，周大娘就从里打开门，神色带着些慌张，“云桂她怕是难产，我年纪大了，必须找个人来帮我。”
　　“我来吧。”苏子青不假思索地道。
　　“你”周大娘眯起浑浊的眸子看着他，“你好像是男的，怎么可以？”
　　如今村里的人都避讳沈老伯家，如今去求人只怕也求不来，加上云桂嫂子已经难产，人命关天的时候苏子青就没有再多想，“周大娘，其实我是女扮男装。”
　　“你是女的？”周大娘上下打量着他，若说是女子好像高了些，但是那张脸的确又像个女娃，也就只好相信地道，“那就好了，你快进来帮我。”
　　“好。”
　　“子青。”去让子青帮女子生子，宇文飞多少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抽出一手拉住了他。
　　“将军，如今救人要紧。”苏子青没有犹豫地拂开他的手，就接过热水迅速跨了进去关上了门。
　　

   
第72章
　　一进来房中, 就看到云桂嫂子痛得蜷缩在床上，一手死死地拽着帐帘，口里发出痛苦的口申口今。因裤子已经被褪了下来, 苏子青不敢直视地垂下了脑袋。
　　周大娘见他还忤在那里, 忙呵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还不快点过来帮我！”
　　“哦……”苏子青吸了口气，告诉自己是为了救人才赶紧走到床边, 但望见云桂嫂子憋得通红的脸上全是汗水, 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从来不知道女子生育竟是这么痛苦的事。
　　“先把水放到旁边。”周大娘丢一把剪刀在热水里消毒，然后就一边抓住农妇的腿指着他道，“快来我这里压着她的腿, 别让她蜷着，不然等下娃儿会被卡在里头憋死的。”
　　“什么？”苏子青一愣。
　　“你倒是动作快点啊！”周大娘因体力不支，竟被云桂无意识地一踢踹开，更是焦急地喊道。
　　“哦……”苏子青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走到床尾，头低得不能再低，“得罪了。”
　　此时, 外面的天色灰蒙，室内有些昏暗，苏子青抓住云桂嫂子两条不停抖动的两条腿，同时压住时就立刻闭上眸子。
　　“好。”周大娘见他抓稳, 就跑到云桂的身侧，使劲地往下推着肚子，一边鼓励着，“云桂，憋着气用力生！”
　　“啊……我不行，好疼……”云桂已经疼得带着哭腔，“啊……”
　　这生产越久对胎儿和孕妇都不利，周大娘就越发着急起来，“你别叫啊，要憋着气！”
　　“加油！”苏子青也是急得不行，但只能帮忙打气。
　　“云桂，来。”周大娘亦知她痛得厉害，只好先安抚着慢慢地教着她，“你先吸口气，然后我数123你就憋住就使劲！”
　　“嗯……”云桂噙着眼泪点了点头，痛得牙齿已经发颤。
　　“1，2，3!”周大娘数着，就又推着她的肚子一起用力。
　　“唔……”云桂紧闭着嘴巴，两手抓紧着枕头，因用力拱起了身子。
　　此时，苏子青虽闭着眼睛，却依然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顿时紧张得额头都冒出汗来。
　　“已经看来头了。”这会，周大娘欢喜地叫道，“对，再加把劲就出来了！”
　　“我不行了……”方才用了劲后，云桂就变得气若游丝。
　　“云桂啊，你可千万不要睡过去了，不然这娃儿就没命了。”周大娘拍了拍她的脸，生怕她这个节骨眼上昏睡过去，就赶紧道，“你现在就是拼了命都要把娃儿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