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瑾不过是要娶妻,他便这么急,却不知前世自己被耶律星连所俘时,他可曾在与春风得意的成瑾快活风流的间隙里想起过自己一次!
方孝承又等了一阵,顾太监终于让他进去了。
他一进去,皇帝道:“突然心悸,怕你们担心,便让人散了,刚歇了会。怎么?有事?”
方孝承只能先道:“让御医请脉比较稳妥。”
顾太监去请御医,方孝承道:“臣有一事……”
“阿瑾之事?”皇帝笑了笑,“玩笑话,也就你当真。狼王要和亲是给大荣难堪,朕小小回敬一下罢了。”
方孝承摇了摇头:“可此事外传,终究于世子名声不利。”
“他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名声不利?”皇帝皱了皱眉,“难道你宁愿让朕拿九五之尊的名声去开这个玩笑?!”
“臣绝无此意,只是觉得,直接拒绝便是,不必牵扯世子。”方孝承道,“何况狼王子女众多,无慈父心,若他意图借鸿燕嫁人深入京城安插耳目,难免答应。日后大荣与狼国再战,世子如何立身?”
皇帝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但他巴不得成瑾无处立身!
“你想多了。”皇帝敷衍道。
方孝承坚持:“请陛下收回成命。”
“阿瑾是朕的堂表兄,你倒比朕考虑得更周全。”皇帝淡淡道,“但君无戏言,何况此等军国大事。阿瑾身为世子,别的指望不上,只有这点子用处了。”
方孝承跪道:“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恼道:“不必再说,下去!”
方孝承不动,倔强道:“世子与世无争,臣恳请陛下允他平安顺遂,不入是非。”
皇帝盯着他:“他是世子,既受奉养,就得担责。”
方孝承沉默片刻,问:“若臣求娶世子呢?”
皇帝一怔,眼色渐渐晦暗,冷冷道:“你说什么?”
方孝承本以为这番话很难讲,可临到时,一旦说出了,竟如释重负,心头清明。他深深呼吸,道:“臣爱慕世子多年,情难自抑,恳请陛下成全。”
皇帝浑身冰凉,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方孝承回想往事,回想成瑾肝肠寸断的模样,眼中含酸,心中含着无尽愧恨,道:“于此事上,臣从未如此清醒。”
霎时间血冲上头,皇帝厉声道:“你拿他当朕的替身,朕一直忍气吞声。如今你竟敢对朕说出这种话来,朕看你是脑子不清醒!”
方孝承惊讶地抬眼他。
话说出口,皇帝便后悔了,可覆水难收,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倒是缓了缓语气,悲戚道:“朕是皇上,先前朝政不稳,不能与你互通心意,你行那荒唐事,朕只能佯作不知,可心中悲恸,几度呕血……如今大局已定,我们不必再苦苦克制。说起来是我们有愧于阿瑾,朕一定会好好弥补他,你不必为此自责。”
停了下,道,“其实,你误会朕了。娶鸿燕一事,朕是这么想的,不成便罢,若真能成,狼国施以‘美人计’,咱们就将计就计。事后,朕给阿瑾记头功,对外说是早与他议定的计谋,如此他不仅无错,还能留名。”
今日话既说破,皇帝打定主意,非得一举安排了成瑾,省得日后成更大患!假如狼王不打算同意,他便私下派人去游说!日后不光是方孝承,就连皇位也会与成瑾再无联系。
方孝承为成瑾担忧得很对。大荣与狼国有不化的血海深仇,别说哪日开战,就算有朝和议,曾与狼王女儿成亲的成瑾亦会遭受上下诘责,难以做人,遑论登基称帝!
方孝承道:“是臣有愧世子,亦有愧陛下。”
皇帝正要安抚,他接着道:“臣一直将陛下错认为世子,因而惹出无端事来,是臣之大错,臣愿领罚。”
皇帝愣了愣,半晌,喃喃道:“你说什么?”
方孝承犹豫了一下,不知怎么委婉措辞。他先前只顾着成瑾那边,回过头来才意识出不对劲:皇上既不是幼时做出那些事、说出那些话的人,怎么竟不动声色地冒认呢?
若拆穿,多少是很尴尬,毕竟一国之君……
可一国之君,怎能因一念之差冒认他人之功?
方孝承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越细思越觉微妙。
*
作者有话要说:
补足=3=
皇帝社死现场
第46章
殿内沉寂许久, 皇帝脸色青白,最终化作恼羞成怒的红肝色。他无法再看方孝承,紧紧攥拳颤抖, 光是抑制砸东西的冲动便耗尽了力气, 他甚至想杀人。
其实, 他可以否认, 可以质问, 说不定方孝承不是那个意思, 说不定方孝承弄错了什么……但这很像自欺欺人,像垂死挣扎, 只会令自己更加难堪。
他是大荣的天子, 不能受此屈辱。
方孝承低着头,几番欲言又止, 很为难。许久,他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哑声道:“滚。”
“臣——”
“滚!”皇帝忍无可忍, 抓起茶盏朝他砸去, 吼道,“朕让你滚!”
茶水已凉, 却凉不过方孝承的心;茶盏砸额头很重, 却重不过方孝承心中所受冲撞。他惊诧地看着失态的皇帝,久久不能回神。他从未见过、也不曾料想过皇帝会有此态。少年刚结识时的太子固然对他矜傲,却是贵气而非暴戾。
皇帝见他不动,厉声质问:“你是要反吗?!”
方孝承回过神来,听到这重话, 只能起身退出殿外。
可他临到台阶, 停住脚, 迟疑了一下, 转身回到门前,长跪不起。
顾太监及众人不知何事,都很惊疑。顾太监急忙吩咐此事不可外传,然后进殿,见皇帝发疯地乱摔东西。
话分两头。
成瑾本来在街边悠悠闲闲地晒太阳,突然被高其能一再寻衅,是可忍孰不可忍,气得他跳起来就打!
谷音其实一直跟着,但先前遭嫌,被赶到了对面,不远不近地保护。见到成琏等人过去叽叽喳喳,谷音没出面。因为他出面没用,他的身份不便和这些权贵子弟争吵,除非动起手来才有他用武之地。
然后他就见成瑾揪着高其能狠揍了。
谷音犹豫一下,还是没动,直到成瑾趁大家发愣多揍了好几下、众人终于反应过来拉偏架、高其能要揍回去时,他才飞快地奔过去拉开成瑾。
高其能一拳打空,气急败坏:“滚开!成瑾,你有种别躲人后头!”
成瑾心道爷又不傻,两手抓着谷音衣裳,露出一点点脸,朝高其能道:“一群人打我一个,难道你们有种?”
成琏忙道:“都是误会,刚刚我们是在劝架。”
“好家伙,一群人拉住我,不拉他,叫‘劝架’,爷今儿长见识了!”成瑾冷笑道。
成琏欲言又止。刚刚确实,除了他在拉高其能,其他人都在拉成瑾。可他哪能直言,便当没听见,继续劝说化干戈为玉帛。
高其能见成琏低声下气,拉他一把,瞥眼谷音,冲成瑾道:“行,成瑾,你要是好家伙,你出来,保证别人不掺和,就我和你一对一!”
话音刚落,谷音便回绝:“京城严禁斗殴。”
高其能捂着被成瑾打肿的右眼,冷冷道:“你算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份?成瑾,你若不敢,就说个怕字,我饶你也不是不行。”
此刻不仅这群人,旁边百姓也都凑了过来,众目睽睽下,成瑾受不得激,叫道:“谁怕你!”
谷音忙拉住他:“世子!”低声提醒,“他是武将之后。”
成瑾小声道:“这么多人,我多没面子。一会儿你机灵点,用暗器助我!”
谷音深呼吸:“他爹高将军驻守西北,手握重兵,早年战时受伤,再不能生,膝下唯此独子。世子若输了没脸,若赢了得罪高将军府。世子还是不要给侯爷惹事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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