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看你啊!”成瑾反应过来,赶忙阻止,“不要脸!”
方孝承不知所措:“我只是怕你担心,眼见为实。”
“闭嘴!”
方孝承闭嘴。
成瑾气得够呛,一回头,瞥见八仙桌上的小刀,皱起了眉头。方孝承刚刚拔出刀,顺手搁那,竟没有没收的意思。
方孝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忙献殷勤:“阿瑾,若你不介意,我拿去清洗,保证还你。”
成瑾哼道:“少假大方。不怕我下回再捅你?”
方孝承赧然:“适才是我错。此刀虽是耶律星连给你的,可既没毒,你拿着无妨。只是它锋利,你把玩需当心。我若再无礼,你拿它制止我,是我活该。”
这话周全,成瑾只好道:“晦气。你洗净了还我。脏死了。”
方孝承拿起小刀,厚着脸皮继续攀谈:“阿瑾……”
“哎呀,”成瑾突然扭了几下,“你怎么越发恶心?听得我心里发麻!别叫我!”
“嗯。”方孝承黯然片刻,重振旗鼓,“阿——咳,你……你饿了吗?”
成瑾嫌弃道:“没话说就不要说。”
方孝承讪笑:“以往,你怪我对你少言语。”
成瑾怼道:“你也说是‘以往’,我忘了。忘了的事必然是对我而言不要紧的事,你还在这提,没意思。”
方孝承心中刺痛,始终无法接受。半晌,他怕听到更多诛心之言,便先行撤退:“我去洗小刀。”
方孝承不光洗小刀,还给它涂了层养护兵刃的油膏,然后将刀与膏放在锦盒中,才还回与成瑾。
这段时间令他再度鼓足攀谈的勇气,轻声向成瑾讲述如何养护兵器。
成瑾:“……”
若非这个那个缘由,他根本不想要这个捅过人的东西,看到就怕!
方孝承别的话少,可说起刀枪棍棒堪称滔滔不绝,已经说到如何淬刃了,乍一对上成瑾看傻子的眼神,这才停下,讪讪地笑了笑。
成瑾未失忆时,他曾也说过,可成瑾心不在焉,明显不感兴趣,他便记着,再不拿这些粗事说给成瑾。
而成瑾爱谈衣饰流行、别家私事,方孝承不感兴趣,也确实不懂,只能听。
方孝承一直不觉得这有何不妥,他自小家中就是继母说得多,父亲说得少。甚至,他自以为比父亲听得耐心多了。
直到成瑾怨怪他一直在敷衍,方孝承十分震惊。
别的错他认,可这他着实冤枉。除了成瑾,他绝无耐心听第二个人用一刻钟的功夫向他说“美衣阁与锦织坊里有两件同样款式的时兴漂亮衣裳,唯独一个袖口是桃红色斜纹,另一个袖口是嫣红色横纹,好难抉择啊”这件事。
当然了,那时他耐心听完,仍没讨着好。
只因他最终直率地回了句“差别不大,实在喜欢就两件都买,不必大半夜为难,快睡觉去”,成瑾就不高兴了,说自己和谷音的差别也不大,让他找谷音睡觉去。这哪跟哪?!
更令方孝承惊诧的是,后来说破皇帝那事,争吵中,成瑾提起此事,含着泪怨愤道:“怪我蠢,你又恶毒,你当时就在暗示我,我竟没听出来,你一定很得意吧!”
方孝承:“……”
不,他很迷茫,比思考狼国大军是真撤退还是佯败诱敌时迷茫太多。
……
如今成瑾失忆,还是不爱听自己说那些无趣的事。方孝承暗叹一声,忽然想起件事,斟酌一番:“阿——咳,我有一事不明。”
成瑾终于不用听那堆乱七八糟——究竟刚捅人家,没好意思叫停——松了口气,白他一眼:“你只有一事不明,我却有一万件事不明呢!”停了下,宽宏大量道,“算了,问吧。”
方孝承缓缓道:“我有一位朋友,他……他有一位夫人。”
成瑾嘀咕:“跟你做朋友的肯定也不是好人,竟还有夫人,那夫人真可怜。”
……倒也没说错,我曾叫你受那么多委屈。方孝承如此自责着,继续道:“我夫人——咳,不是,是我朋友的夫人,他爱吃鱼,每回让我朋友为他剔刺。可忽然有一天,我朋友惊闻他夫人竟十分不爱吃鱼。我朋友很是费解。”
成瑾被勾起了好奇心,认真思索,半晌,问:“你朋友爱吃鱼?”
方孝承道:“不爱。”
鱼刺麻烦,吃起来精细,他打囝猦小不爱。
“这就奇了怪了。”成瑾挠挠头,越发来了兴趣,“他们家的鱼做得格外好吃?”
“我想应该不是。”方孝承道。
成瑾往日吃的鱼与他那日在陈琰面前嫌弃的鱼出自侯府同一厨娘。
成瑾惊讶地睁大眼睛,站起身来踱步,许久,一砸掌心,道:“夫人讨厌你朋友,故意折腾他!能当你朋友,一定也很讨人厌!”
方孝承沉默一阵,黯然道:“原来如此。”
成瑾见他这模样,心中那股奇奇怪怪的说不清楚的感觉又来了……
哼,方孝承真的很讨人厌!
成瑾正烦躁,方孝承忽然振作起来,道:“可我觉得应该不是如此。那个时候,他还是喜欢我朋友的。”
“呵,你怎么知道?”成瑾问。
“我——我朋友说的。”方孝承硬着头皮道。
成瑾翻白眼,坐椅子上翘起腿,晃着脚尖,道:“你朋友自欺欺人呗。”
“不,他一定没感受错。”方孝承斩钉截铁,“他夫人心性纯真,那时眼里全是他,不可能作伪。”他竭力说明,“他夫人跳脱,本是一刻坐不住的,可为了他,竟甘心主动去庙里清修四十九天,为他求平安符。诸如此类的事还有许多许多,他夫人一定曾很喜欢他。”
成瑾敏锐道:“‘曾’?”
方孝承又低落起来,话越说越顺,叹道:“如今他夫人在闹和离。”
“……怎么莫名其妙的。”成瑾撇撇嘴,“哼,他夫人如果像你说的那么好,如今却又要和离,一定是你朋友的错。”
方孝承坐到八仙桌旁,低着头道:“是。”
成瑾问:“你朋友干什么了?”不等他答,抢道,“纳妾?!”
“不!他绝无此意!”方孝承急忙抬头,说完,犹豫一下,改口道,“他不是真心要纳妾,盖因救了位落水的姑娘,许多人看见了,不得已……”
成瑾“哦”了一声,托腮道:“这么说,倒也不全怪他,人命为大嘛。”
方孝承忙道:“我当时也是这么想!”
“谁管你怎么想。”成瑾嫌弃地白他一眼,道,“唉,确实棘手。”
方孝承忙道:“如今此事已经解决了。”犹豫一下,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我猜想,他夫人主要生气的是他、他认错过人。”
成瑾不解:“你把话说清楚,认错什么人了?”
方孝承垂头丧气:“他少时对一人倾心,误认为那人是他夫人的表、表妹。”
听得此等秘闻,成瑾脚尖都不晃了,坐直了,眨眨眼睛,很感兴趣地问:“那你这狗贼朋友怎么不娶表妹?是谁啊?你朋友想必有点家世,我认识吗?我以前认识吗?”
“……不,你不认识,”方孝承讪讪道,“是北疆那边的。”
“嗐,我还以为有热闹瞧。”成瑾有点失望,懒懒地斜靠回去,“算了,管他哪的。他怎么不娶表妹?表妹死了吗?”
“没!”方孝承赶紧阻止他咒君。
成瑾问:“所以你赶紧说啊,为什么不娶表妹?”
“许了人家。”方孝承胡乱答道,“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知道为何他夫人不爱吃鱼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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