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源于交易,结束时也是交易。
我低下头,对着林重檀的腰带伸出手。解腰带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我解自己腰带的次数都数不清,可偏偏我现在手抖得不行。
有什么啊,我怎么那么没出息,不就是做那种事吗?我失忆那段时间做得还不够多吗?还不够下贱吗?
我努力压住手抖,去解林重檀的腰带,但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我想将我手抽出去,却怎么都抽不出来,我只能抬眼瞪向林重檀,我想问他什么意思。
是他要我解的,可为何又要拦住我。
可当我抬眼,我才发现我眼前的林重檀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原来……原来是我哭了,我竟不知道。
我狼狈地用另外一只手擦掉脸上的泪,连手帕都忘了拿,擦到一半,林重檀却将我搂进怀里。那瞬间我觉得丢人,特别丢人,我用尽力气去推他。
“林重檀,你放开我,不是要解你腰带吗?你抱着我,我还怎么解?”
我真是太丢人了,说话竟还跑出哭腔。
“我反悔了,我想把那九回改成一件事,你陪我做一件事。”林重檀顿了下,“小笛,我们拜堂成亲一次吧。”
他的话让我推他的手停了下来。
拜堂成亲?
我从未想过这件事,成亲的对象还是林重檀。
邶朝虽民风开放,可也从未有过男子与男子拜堂成亲的先例,最多是两人都不成亲,表面以兄弟搭伙一起过日子的形式住在一块。
林重檀居然提出要跟我拜堂成亲。
我愣怔得说不出话,而在此时,我听到林重檀的下一句,“你放心,拜堂成亲后我就放你走,这场婚约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回邶朝后也不必当真。”
不必当真?
不必当真……
“好。”我听见我自己这样说。
婚礼有四礼,问名、订盟、定聘、亲迎。我和林重檀的婚礼只有最后一步,不对,该说连最后一步也只有一半。
正如他所说,这场婚礼没有第三个人参加,大概除了我和他,只剩下那群羊了。
这日我一醒来,我就看到林重檀在给毡帐贴喜字,喜字似乎是他连夜自己剪的。我在桌子上看到剪子和剩下的红纸。
我拥着被子坐起来,想了想,还是问他,“要我帮忙吗?”
林重檀贴喜字的手好像停了一下,俄顷,他回头看我,“的确有件事想让你帮忙,关于外面的那群羊,小笛能帮我给那些羊戴上那个吗?”
他指的是放在箱子里的一堆红缎轻绣球。
给羊戴绣球这个任务之艰巨超乎我的想象,我捉来捉去,都只能捉到那只笨羊,甚至说我都没捉它,是它自己慢悠悠走到我面前。
我抬头望向草原,一群迈着四个蹄子乱跑的羊,脖子光秃秃的,只有我旁边的羊脖子上戴了两个轻绣球。
我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凉风吹拂我面颊,手中的绣球缎带亦被吹得摇摇晃晃。
今夜成完亲,明日林重檀就会送我走,跟钮喜、宋楠他们见面。
缎带缠到我的手指上,我忍不住低下头盯着看,旁边的羊突然咩了一声。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叫,刚转过头去看它,它就伸过头咬我手里的绣球。
“这个不能咬。”我连忙将绣球藏起,“你还真是笨。”
羊听不懂我的话,见我手突然动,以为我要捉它,又慌慌忙忙跑了。我见此只能无奈一笑,站起身重新往回走,毡帐已经被贴好喜字,桌椅灯烛上也贴了,入眼之处一片红,床榻上的被褥都换成了红色。
后来,我才知道林重檀其实准备了一场比这盛大百倍的婚礼,但我提前清醒了,恢复记忆的我不愿意跟他再去其他地方。
于是我们的婚礼在这个不算大的毡帐里进行,一切从简,没有亲友,只有我和他,只有天地与羊群。
第126章 立春(5)
林重檀看到我灰头灰脸地回头,似乎猜出我此行的结果惨败,“先不管那群羊了,来试试衣服。”
一切太匆忙,像样的婚服也没有,只有两套偏正红色的衣裳。我上次见林重檀着红衣还是他金榜题名当日。
他换衣没有当着我的面,而是绕到了屏风后。待他出来,饶是我这段日子久看他的脸,也不禁呆了一会。
林重檀本就皮肤白,北国人都偏黑,连宋楠来这里呆了一段日子,都快黑成炭。唯独林重檀,跟晒不黑似的,穿上偏红的衣裳,越发显得白。
他这几年还长高了不少,从屏风后出来,晃晃一看,华藻温莹,盛丽丹灿。他在我面前站停,“还行吗?”
我看了两眼就转开头,“嗯。”
我没等林重檀说下一句,就拿起放在榻上的衣服走向屏风。林重檀给我准备的衣服很合身,我无意瞥到西洋镜中的自己,不由地停住。
这是我第一次跟人拜堂成亲,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我深吸一口气,从屏风后出去,我没想到林重檀就站在屏风后面。他目光直直落我身上,我被他的眼神盯得差点缩回屏风后,但我转念一想我又不是没穿衣服,何必那么惧怕他的注视。
“很好看。”林重檀对我很温柔地笑了笑,“比我想象中要更好看。”
我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最后只能尴尬地说:“你也是。”
现在我的心情是五味杂陈,一场假婚礼而已,不必那么当真的。
但我没想到我随口一说,林重檀却追问我,“真的?”
他眼神认真,仿佛真的很好奇这个。我看着林重檀的脸,不得不诚实地点头。
林重檀垂下眼,很轻地又笑了一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我看着林重檀点燃蜡烛,没有龙凤喜烛,就用普通的红烛代替。
他点好烛火后,转眸看向我,“小笛,差不多到吉时了,你过来。”
明明告诉自己这是假的,可到这一刻,我还是忍不住紧张。我起身慢慢走到林重檀身边,还未说话,他就先开口,“今夜无高堂可拜,我们就略去这一步。”
他拉住我的手,带我走出毡帐。
此时金乌渐隐于地际,云一层红一层白,另外一边天已经变成幽蓝色,似能看到夜星高缀。那群白羊还未回羊圈,仍在外面吃草,我一眼看到了那只最笨的羊,它胸前的红缎绣球格外显眼。
它也是唯独对我们感兴趣的宾客,见我和林重檀停在毡帐外,没几息就颠颠地跑过来。不过大概是我先前吓着它了,它没离得太近,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
我低头看了下我的手,还被林重檀抓住手里,他好像忘了他还牵着我的手,只眺望着远方。
片刻,林重檀从握着我的手,慢慢变成与我的手指十指相扣。我不自觉地又低头看了一眼,我和林重檀手心相贴,手指互缠,宛耳不离腮。
天色又暗了一成,林重檀深深地看我一眼,继而看向前方。我感觉我的手被握得更紧了,紧到我都有些疼。
而此时,林重檀开口了。
他对着天地,声音沉沉,“请皇天作证,邀后土亲历,今缔结良缘,堂约誓盟,喜连枝共冢,花好月圆,愿鸿案相庄,白首齐眉。一床两好,两相情愿,三媒六证,九死不悔,生同心同德,死共穴共椁。”
我被林重檀的话镇在原地,他说生同心同德,死共穴共椁。
没等我理清混沌的大脑思绪,他就转过头看向我,“小笛,该拜天地了。”
一拜天地,天地之苍苍。
二拜高堂,高堂之慈爱。
三夫妻对拜,夫妻之闺房和乐。
夫妻对拜完,我的心变得更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林重檀,明明这一切都是假的。
林重檀走到桌前,将桌上的合卺酒递给我,“喝了这个,就算礼成了。”
我想了想,还是将酒接了过来。喝合卺酒需要交杯喝,交杯时,我闻到林重檀身上我所熟悉的药香味,但味道好像又有些差别。
一酒饮尽,林重檀却没将酒杯放下,他一连喝了好几杯酒,喝到我都看不过眼。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