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右相是我妻(44)
什、什么?!
程有脑海中冒出个大大的问号,行波这话,是什么意思?
恍惚间景澜一转身,跨/坐到他腿上,正面抱住他。
程有背靠马车,整个人都僵了,怕快速颠簸中景澜摔下去,只好用双手扣紧他的腰。
话说得好好的,景澜这是要干什么?而且……
下意识往窗口看去,景澜不满地将那张脸吻回来,“我近日一直在服避孕药物,现下这一路也平顺得很,交赤那边更不敢造次,你尽可放心。”
景澜挺身贴上程有,双手环住那人脖子,目光迷离,更在程有唇上落下数吻,吹气道:“让本相替程将军解甲,好么?”
一日之内,程有炸了两回。
若说第一回程有还能将炸开的自己迅速拼起来,但这第二回,他被名为景澜的热流轰得化为粉末,无论怎么拼,都拼不回来了。
战甲头盔被扔在地上,景澜的衣衫一件件接着盖上去,程有晕乎的双眼中出现了曾经春风楼里类似的画面,又出现了他俩清醒时第一回洞房景澜泛着红晕的脸颊和身体,接着是景澜怀着午儿不得不与他行/房时隐忍的神情,接着又是上回景澜离家出走归来,对他说“阿有不想我么”的模样,最后是不久前,他在薛沐风和沉璧的引导下明白了景澜真正的心意,夜里思念景澜思念到快要发疯的情景……
那时他就想过了,再见到景澜,应该会有很多话要说、很多事要做。可如今真正见到,不知是因为场合不对,还是自己又蠢了,总之说的做的都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但景澜却没变,依旧对他说那样的话,用那样的眼神望着他,用那样的身体……包裹着他。
他欲推倒景澜,不料却被制止,景澜坐在他腿上,急躁难耐地说:“就这样吧。”
已然化为粉末的程有又是一炸,身体腾腾飘飘,几乎成了云雾——
曾经、曾经他去租的春宫里就、就有这样的图画,如斯大胆,他从未想过要照做。难道、难道景澜也看过那本书吗?
马车颠簸中,程有几近魂飞魄散。
行军队伍最前方,萧凌云余光瞥着身后那驾程有进去了许久都没出来的马车,面上比刚刚降了大雪的天地更要阴冷。
第76章 质朴的努力
事毕,程有坐着,景澜躺在他腿上,抬手去摸程有的脸,“方才我问了一圈,却漏了最想问的人。”
程有一愣。
景澜的声音略疲惫,又透着十分的舒适,“这些日子,阿有过得好么?”
“我?”程有蹙眉去想,公务倒还可以,私事上……要说真话,是不大好。但又不能同景澜直说,便挠挠头,“我……也挺好的。”
“是么。”景澜低声应着,“那么阿有还……”
“什么?”
声音越发低沉,程有没听清,景澜却摇了摇头。
原本想问阿有还生我的气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因若这样问,程有多半会说不生气,然后他俩多半就会这样继续糊涂下去。
他不想糊涂,又怕问得太清,因此自打谎言拆穿后,每每看到程有,只好用身体去吸引他。仿佛不做这事,都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但至少,与程有肌肤相亲、紧紧拥抱时依旧幸福。
景澜往程有怀里缩了缩,“还没问过,你怎会到此?”
程有伸手扯过车中锦被,仔细给景澜盖好,“哦,说起这事,我倒也挺意外,那一日,我照例向皇上报告京城大营本旬的状况……”
那时,程有听闻要与乌兹作战,建平帝还要御驾亲征,心里慌得不行:行波出使,一定是为这事!他竟然瞒着不说!一定……又是怕他担心。
如今他身陷敌营,自己身为夫君,怎能在家中安坐?!
虽然他也觉得皇上不会派出他这个负责筹策运营,又毫无经验与战功的督调,但……
平时面见建平帝总是战战兢兢头都不敢多抬的程有,这次却在例行汇报完公事后,鼓足勇气跪在御案下叩头,“微臣恳请皇上,准微臣一道出征乌兹,哪怕……”一咬牙,死就死吧,“哪怕烧水奉茶也好!”
饶是建平帝也不禁惊讶,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案下的人,“程卿这是……”
程有再次将头叩响,“求皇上准许微臣所奏!”
语气急切紧张,建平帝略一思考,明白了。
刘喜一瞥建平帝神色,近来虽面临战事,但天子心情却好,便试探着道:“皇上,老奴斗胆,冒死插个嘴。”
建平帝果然没有动怒,端起茶杯,“哦?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刘喜拂身一礼,“老奴想,程大人如此,多半是为了右相大人。毕竟,夫妻情深。”竖起两手食指往中间一并。
建平帝跟着问:“程卿,是这样吗?”
程有浑身冒汗,该说是,还是不是?
是说了是去的机会大些,还是说不是去的机会大些?
哎,他要是有景澜那般聪明就好了。
接着突然想起景澜曾说,陪王伴驾,只应从天下百姓处考虑,诤义直言,断然不敢妄图揣测圣意。如今也当一样,反正他不知皇上怎么想的,唯一可做的,只有实话实说。
“回禀皇上。”程有伏在地上,声音微抖,“微臣此举,确有一些是为了……景右相,但也有一些不是。微臣出身低微,蒙皇上不弃,任京城大营督调已逾三月。微臣知道自己比不得其他大人,因此一直努力地读书、练武,希望能做得更好。为报皇上大恩,此次出征,微臣无论如何也要出一份力!更何况微臣是大齐男儿,为国而战,本就应该;而且,微臣既有官职在身,更应好好历练。微臣手下余君城将军往日守边,十分熟悉乌兹与交赤的形势,闲暇时也与微臣说了不少,微臣想,自己应能派上用场。至于景……右相,微臣身为夫君,自然也想护他周全。”再次叩头,“求皇上成全微臣。”
程有只觉得自己语无伦次,也不知说清了没有皇上会不会生气,接着脑中一闪,又连忙道:“这、这都是微臣一人所想,从未说与旁人,更与景相和……谭相无关,皇上莫要怪罪他们。”
建平帝垂目看着伏在地上的人,方才他尚有些玩味的意思,而今听到这番质朴言语,内心居然有那么些许被打动。
大概一年前,景澜就是跪在这里,禀明了他急于成婚的因由。仿佛话本一般的故事让他觉得颇为有趣,同时又惊讶于景澜处理感□□的泼辣。
后来虽多次见过景澜这位出身小贩的夫君,但直至此刻,才终于有些明白他的右丞相那大胆的做法,其实颇有缘故。
程有此人虽曾经是个小贩,但或许,并不是个普通的小贩。
建平帝放下茶杯,“依卿看来,战者何为?”
程有一凛,知道建平帝认了真,要考他,飞速联想曾读过的书。
“微臣以为,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
“何以为之?”
程有又想了想,“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识众寡之用,上下同欲,以虞待不虞,将能而君不御。”
“可以战与不可以战,何以知之?”
“行军旷野,则侦查、寻兵、设伏;若攻城,则论天时地利;总而言之,则需人和。”
“于国内如何?”
程有一愣。
国内战守之策,乃景澜等文臣政论之事,不是他职权范围,可皇上都这么问了……
“依微臣愚见,若有生民之患,则在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患不见于今日,则将见于他日。今不为之计,其后将有所不可救者。”
沉默片刻,建平帝道:“此番见解,是景卿说与卿的?”
程有连忙摇头,“微臣所言,都是从书中读到,而后所思所想的浅见。微臣在家与景右相很少谈论公务,只有实在不明之处,才会问一问景右相。”
建平帝点点头,“那么,若朕带卿出征,卿欲如何对付乌兹?”
程有心中一喜,皇上能这么说,恐怕已有一半的愿意了,但这个问题也最是难答。
“微臣……”心下一横,“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微臣现下还说不好,大概要等再多知道些乌兹的情形,才能布置战术。”
建平帝轻笑,“这等回答,卿当真敢说。”
登时程有手心冒汗,十分紧张,但听建平帝的语气,似乎……并不是真的生气。于是他又战战兢兢、极为诚恳地伏身,“书中曾言,有盲人不识日,不盲之人言日之状如铜盘。盲人扣盘得其声,他日闻钟,以为日也;又有不盲之人言日之光如烛,盲人扪烛得其形,他日揣笛,以为日也。因此微臣以为,所谓道者,可致而不可求。微臣眼下无法凭空求策,不敢欺瞒皇上。”
建平帝微笑,“卿与景卿朝夕相处,这点却不同。景卿多的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划。”
听到景澜被夸,程有也很受用,笑道:“景右相天资清妙,又学富五车、见多识广,微臣与他,实在是云泥之别,因而不敢妄下论断。”
“朝中众卿曾赞景卿‘真名士自风流’,恰如其分。” 建平帝又端起茶杯,看向程有的目光变得柔和,“然卿也不该妄自菲薄,卿之谨慎,亦很不错。”
程有一怔,方才皇上是夸了他?还……鼓励他?
“微臣多、多谢皇上。”
建平帝抿了口茶,“出征乌兹,主力乃梁州大营诸将士,朕只带少量禁军精锐,看似亲征,实际说是劳军也可。京城大营尚有保卫京畿的重任,此番原是与卿无任何干系的。”
程有浑身顿时冷了半截。
然而建平帝放下茶杯,“但我大齐唯才是用,不拘一格。方才卿所言种种,听来质朴单纯,”极难得地露齿一笑,“却也见得乃可造之人。此次便让卿前去历练一番,他日回到京城,办起事来应更加事半功倍。”
程有大喜,忍不住抬头,看到上方建平帝信任肯定的神色,连连叩首,“多谢、多谢皇上!微臣一定努力,一定……不负皇上厚望!”
这一日,是自打与景澜别扭后,程有最开心最兴奋的一日。回府喜滋滋地将此事告诉众人,即便是听母亲不放心的絮叨,亦觉顺耳。
建平帝任命他为偏将,辅佐主帅,亦可单独领兵。程有只恨不得一日便踏入乌兹,努力压制着内心的兴奋与躁动,直到终于见到景澜的那一刻,他才感觉到之前一直晕乎的自己终于又重新踏实地站在了地上。
当然,方才主动热情的景澜,又让他晕乎飘然了。
讲述时,他刻意削减了对景澜的思念与担忧,渐渐地,景澜在他怀中睡着了。
也难怪,这些日子劳心劳力担惊受怕,方才又……如今就让他好好睡一觉。
望着那宁静的睡颜,程有的心也跟着柔软了,恍惚忘记自己处于何时何地,仿佛如同平日,与景澜随意相伴的闲暇时刻。大手抚上景澜的额角,景澜动了动,又往他怀中凑去。
程有怕惊醒他,立刻将手挪开。
虽然、虽然很想在这里陪着景澜、看着景澜,但,毕竟有责任在身。
犹豫半晌,好容易下定决心,他将景澜小心翼翼放在榻上,被角仔细盖好,又蹲在旁边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轻手轻脚地穿上铠甲,依依不舍地下车。
虽然有点后悔有些话未说出口,但,没关系。
如今战事重要,来日方长,不着急、不着急。
整理好心情,程有跨上战马,来到队伍前方,与萧凌云并驾而行。
萧凌云一脸淡然,“程将军去了许久,景右相有何特别的吩咐么?”
没想到萧凌云居然会问,程有一时没准备好,略结巴道:“不,没有……是……”
“私事?”萧凌云面沉如水,虽不强硬,却有种无法反驳的气势。
程有想起方才的“私事”,又红了脸,“嗯,是。”又连忙弥补,“景右相忧心家人,就……”
“程将军不叫他行波了?”
程有一愣,这是哪一出?
这个交赤王怎如此古怪?
萧凌云自顾自道:“程将军与景右相是如何结识、如何相好、又如何成亲的?可否说与孤王听听。”
程有顿时更奇怪了,努力保持着平静,“大王怎有兴趣听这些?”
萧凌云勾起嘴角,“因为孤王也深深爱慕着小澜,他的一切孤王自然都有兴趣。” 眼中略露不屑,“孤王想请程将军割爱,不知可否?”
一日之内,程有第三回,炸开了。
第77章 捻酸
程有很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事实在前,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自欺欺人。
然后他想起来了,这个交赤王,就是那回他醉酒街头看到的和景澜说说笑笑进入如想阁的凤目男子!虽然只是许久前的一瞥,虽然如今萧凌云换了装扮,但他确定,就是那人没错!
原来那时景澜就与他相识了。
那时他应尚不是交赤王。
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那天景澜同自己吵架了,却对着交赤王笑得很开心。
突然,他想起沉璧说的“如果有朝一日相爷喜欢了别人要同你和离”……
不可能不可能!
程有立刻打消这念头,行波绝对绝对不会那么做!
就在方才,行波才与自己那……样过,还说要给午儿生个玩伴,就算打死自己也不相信行波是那样的人!这个交赤王不过随便说了一句,他就胡思乱想,甚至猜测行波,太不应该了!
“程将军,孤王在与你说话。”萧凌云望着程有提醒道。
程有回过神来,一脸严肃,“大王,行军途中,不应说这些。”
萧凌云一哼,“说小澜的事,你都不在意吗?孤王老早以前就想会会程将军,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程有恍然,原来交赤王早就知道他了。而且,他叫行波小澜……程有握了握拳头。就连他自己都没有那样亲切地叫过行波。
“不瞒程将军说,最近以来,孤王与小澜朝夕相处同生共死,孤王对他,已从最初的欣赏与倾慕,变为了疼惜、眷恋与不舍。我们曾相谈甚欢,也曾相拥相吻。孤王爱他,即便他有家室,孤王宁愿背上骂名,也不愿放弃。不过,到底不想让小澜为难,若程将军能主动退出,自是最好,若程将军不愿……”
“你……”程有双拳握紧,齿缝中艰难吐字,“还请大王莫要再说,我……本将并不想听。”
萧凌云眉峰一挑,“连情敌都不敢面对,程将军有何本事保护小澜,又有何资格做他的夫君?”
程有浑身被怒火点燃,要是平时,他恐怕已经动手。但现在不行,于公于私,他都要忍耐。
“并非不敢面对,而是无需面对。大王方才所说的一切,”那句“相拥相吻”简直要将他气昏过去,“本将不信,一句都不信。行波是怎样的人,本将十分清楚。”
“是,小澜不是胡来的人,亦十分重视你们的夫妻名分。但若小澜正是因为他的为人才不愿放任自己的感情,程将军觉得,这样好么?程将军觉得,你与小澜真的相配么?据孤王所知,你们相识不过一年多,此时或许尚有热烈的感情,但日久天长,没有相和的性情喜好,说话做事都搭不到一起,又如何做得恩爱夫妻?”
寥寥数语,击中了程有心中最软最痛的地方。
萧凌云又道:“孤王绝没骗你,亦无这个必要。方才所言程将军皆可查证,就算去问小澜也没什么。且看程将军,敢不敢查。”语气笃定,似乎在说一旦去查,你就会败一样。
“其实孤王也是,一旦喜欢了什么人,无论如何都不会退避半步。”萧凌云低声喃喃,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程有,“当然,无论孤王与程将军私下如何,都决计不会影响两国邦交,”又一抱拳,“于程将军,孤王还是要说声幸会的。”
萧凌云后面说的那些,程有都没怎么听进去。
他已然沉浸在苦恼纠结中:沉璧说,每对夫妻爱侣有所不同,不能拿旁人作比,要看到真正的景澜,让他觉得很有道理,心情跟着好了许多;但如今,交赤王又说两人应性情相投喜好相似行为相和,才能做得长久夫妻,还说景澜与他也许都是因为受制于夫妻之名,才不随意放任感情。他又觉得也很有道理,才好了没多久的心情又差了些。
哎,在这事上,自己为何总没主见,总是听信他人之言呢?
回头一望,马车中景澜应睡得正香吧,若是他俩没这些烦心事该多好。
一路沉默,抵达大齐军营时,将士请景澜下车,萧凌云借着空当,又对程有道:“看来程将军不愿割爱,那么孤王便只好自己去争取了。”
程有心中的火又腾起,想要回他一句,只是笨口拙舌地还没想到说什么,景澜已徐步行来。他下马迎上去,萧凌云也下马,三人一同前往觐见建平帝。
君臣相见,建平帝将景澜好一顿夸,又亲切地关怀一番,道一应赏赐等大败乌兹回朝后再论,景澜谦虚谨慎地谢恩;建平帝又夸了程有,程有亦小心谨慎地谢恩。
建平帝将目光转向萧凌云,十分客套地寒暄了几句。
不过一段时间未见,不过只做了一个月的大王,通身气度都与那时不同了。
潇洒锐气依旧,稳重威严更甚。
卫兵来报,追击烜合余部的赵晟率部归来,正在营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