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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色界

作者:崔罗什 时间:2018-02-20 13:18:30 标签: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一个古风BL小短篇。 ​​​​

第1章 壹
  周重道玩了半辈子。
  他自胎里出来就带着病,这病十分古怪,旣不损容貌心智,发作起来也不会疼痛,却是无法根抬。看了许多名医,只嘱咐说了几个不得。
  打不得,骂不得,气不得,急不得,伤心不得,劳碌更是万万不得。
  若是寻常人家得了这病就算完了,可周重道投了个人间第一等富贵的好胎。皇后小儿子出身,皇城中数不尽的好药养着补着,宫人内侍都当他眼珠子般小心冀冀捧着护着。
  到了读书开蒙年纪,他的太子哥哥端端正正踉着大儒学习,周重道却抱着一堆儿小猫儿小狗儿毛团里打滚,十天里有五天窝在皇后身边养病。到了识人事的年纪,太子早早大婚,娶了定下的太子妃。周重道不是嫌这家贵女娇蛮,就是嫌那家闺秀死板,宁可整日和小宫人嬉戏。
  总之一切都是玩,顺着他心意玩,要不然发了病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皇帝皇后在的时候这般宠他爱他,等帝后驾崩,太子即位,成为淳徽帝,依然是这般宠周重道。
  等又过了十年,他的皇兄淳徽帝驾崩,周重道忽而成了被托孤的皇弟。
  一夜之间,事情就变得不好玩了。对着年轻的太后嫂子,年幼的皇帝侄子,摄政叔王周重道颇是伤心消沉了一段时日一他己经玩了小半辈子,原是指望能轻轻松松玩一辈子的。
  从此摄政王的口头禅就变成了:“唉……我哪里想到皇兄会走得这么早,伤透我的心了!”
  伤透了心,当然需要美酒和佳人来安慰。
  一年一年过去,周重道仍然爱声色犬马,游猎酒宴,但他同时也是朝中说一不二的掌权人,国事要务,不经他点头,断不可行。
  于是周重道玩成了天下最煊赫并最难以琢磨的人物。
  芝田苑,舂三月。
  画舫从水道最狭处穿过,垂柳绦绦拂过船身。周重道靠在窗边,看两岸香花触手可及,伸手就掐了朵蔷薇。等行过这一段,水面忽然开阔,水色渺渺,风轻云淡,天地间再没更清朗宜人之地了。
  船内也是一片融融舂色。
  陈酒己经撤了,换了新茶,金银箔大屏风后面是闲闲的丝竹声。周重道拈着刚摘的那朵重瓣蔷薇把玩,他微醮时候心情最好。曹庆看准了时机,笑道:“殿下,今年鱼龙坊来了个新孩子,工诗善画,尤精琵琶,生得极标致。这还罢了,最奇的是竟与先头去了的单公子颇是相似。”
  单公子是周重道这几年最宠爱的美人,之前甚至有传言说摄政王要娶了他,入皇家宗谱。可惜这位公子福薄,去年年中一场重病没了。之后摄政王身边就没有特别得宠的美人,下面人自然动起了心思,可惜周重道极挑剔,总是不满意。
  听曹庆说这人如何像单公子,周重道也起了好奇之心:“这倒是奇,我要看看。”
  他话音刚落,屏风后面的琵琶声就一顿,断了一拍乱了步调。周重道莞尔:“出来吧,让我瞧瞧。”
  一把温润声音应了是,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周重道一望之下只是失神一人在最好的年纪,二十岁上下,抽足了身条,颀长优美,脸也在最美的时候,盾眼间全是清醇,毫无媚俗之态。
  “乐工秋奴拜见王爷。”美人行礼道。
  周重道又仔细打童,盾目轮廓果然是有六七分像单公子,确属难得了。
  “你过来。”周重道招呼道。
  秋奴上前一步。周重道微微欠身向前,用食指在他脸颊上慢慢划过,微笑道:“真美人何须用脂粉?”
  秋奴不知所措地抬起头,一瞬间眼里闪过的惶恐委屈不是一般人能伪装的;那么惹人怜爱,也不是一般人能抵挡的。
  周重道却摇摇头,连一个字都懒得再说,示意曹庆领他下去。
  曹庆领着人灰镏镏下去了,周重道转头问身边的赵九真:“何以寻个合心合意的真美人就这么难?”问得甚是惆怅深沉。
  赵九真是宫中老人,须发皆白,周重道一出生就在他身边照料了。听到这话,他微笑道:“殿下,这世上难的不正是合心合意吗?”
  周重道哑然失笑。
  芝田苑游舂过后三日,周重道回了内城。朝中考课结果将出,三年期满是升是降就看这考核结果了,京中这时候,门生故吏,旧友同年,互相走动好不热闸。
  吏部都是周重道的人,做事有分寸,自不必忧心。各州县大小官员殿最己定,周重道过了目,大致都在他意料之中。
  只有外放的最后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用朱笔在那名字上画了个囿。
  “这名字好熟悉……贺兰谨。这个人各项评定都是最,政绩极优,该留京中才对,怎么依然外放了?还放去了……永州?”周重道不悦。永州地贫,即便是平调也与左迁无异。
  幕僚张熙回答:“此人出身微寒。不过他为官刚愎自用,进京以来未曾投帖拜访丞相,而是几次投帖摄政王府。”
  周重道笑说:“这不正好?为何不让他来?”他倒并不看重出身,世族寒族,在他这里并不泾渭分明。
  张熙接着说道:“殿下有所不知,他政绩虽好,名声却有些不堪之处。据说他少年时候家境贫寒,靠族中资助才能读书应试,又得了李效业的赏识,授了官职……”
  李效业是丞相的得意门生。周重道听到这里己然全明白了——这人从出身到出仕整个从头到尾都应该是丞相的人,如今有了一番政绩,正该是报效丞相的时候,他却想来投摄政王周重道,在世人看来可不是忘恩负义。
  丞相一派自然憎恶他,摄政王一派不会轻易收他。户部将他放到穷苦之地也是理所当然。
  周重道沉吟片刻,忽然道:“我想起来了,之前老陈和我说过,某县有个贺兰氏,生得仪表非凡,极是俊美,是不是就是这个贺兰谨?”
  张熙无奈应是。
  他还想劝谏。
  周重道己下了决断:“相由心生,他心中有没有藏奸,我一看便知。”


第2章 贰
  贺兰谨是个什么样的人,周重道心中有数。
  萆窝里飞出的凤凰,自卑处起,往往自视清高。但此人能放下清誉来投奔,可见投机之急切。要么深谙曲意奉承之道,要么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语不惊人死不休。
  小人有小人的用途,周重道学盂尝君,多备几神不同的棋子总不是坏事。
  宫人一打帘子,周重道却没料到眼前所见——
  贺兰谨脸上带着笑,正在抚摸逗弄趴在他腿上的豆娘。
  豆娘是周重道的爱猫。
  见到周重道进来,贺兰谨不慌不忙捞起猫,先将它轻轻送到地下,才给周重道行了礼。一串动作十分娴熟。
  周重道被定了身,看得目不转睛。这举止动作,他只觉得看过,而且还是常常看过。
  他心事重重地坐下,狐疑地打童着贺兰谨。
  一俊美是有的,虽然五官偏清淡了些,但越发显得疏朗文雅;看得出自信和练达,世人所议论的刚愎和钻营却藏得很好,看不出丝毫。
  周重道只能暗恨自己好色。
  待贺兰谨一开口说话,周重道身上又是一酥。声音好听便罢了,还说得一口流利的京都官话,吐字从容清晰,不骄不躁。外官为进京便宜都学官话,可学得这样好的,实是罕见。多少都会带些乡音。
  周重道心不在焉地先问了问贺兰谨的政绩,开垦了多少荒地,纳税多少。贺兰谨一一从容答了,毫不拘束,说到开心处,还比划两下。
  周重道看他动作又是眼皮一跳,心中有点不自在,咳嗽一声道:“你的考绩我也看到了,在你同年之中属拔尖的,足够留在京中了。但吏部给你调去了永州,你多少也听闻了吧?”
  贺兰谨徐徐道:“是,下官去探问过。不过正式调令一日不下,就仍有一日转圜余地。”说话间一双美目只是微笑看向周重道,没有避讳。
  这厚颜无耻的话说得太坦白,反叫周重道觉得有几分可爱。
  周重道就问:“哦,你想如何转圜呢?”语气里竟隐隐有调笑之意。
  贺兰谨起身又行礼,庄重道:“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成就周公伟业。”
  周重道噗嗤一笑,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到京中不久,还不清楚我为人。我这人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辜的。宫中有太后,朝中有季丞相,我只在旁看着只要不出大差错就好。你投了我,想留在京中谋个闲职并无不可,但若要前程,我担保不了一你还不如不要投这个机巧,老老实实踉着季丞相熬资历,凭你的政绩,这资历应该不难熬。”
  他收了旖旎心思,算是将这件事盖棺定论了。
  贺兰谨被这么夹枪带棒敲打一通,脸也不红,平静道:“下官之言,皆发自肺腑。殿下只要能识人,便是有周公之才。”
  周重道呼吸一顿。
  五年前的冬夜,他在淳徽病榻前侍疾。淳徽那时候己经弥留,没有半点血色,沉沉昏睡了许久,苏醒时候见周重道煎了药来,只叫他坐在榻边。
  “我要先走了。天奉还年幼,你要看好他。”
  周重道握住淳徽细长冰凉的手指,低声道:“臣弟愿肝脑涂地。”
  淳徽喘息着笑了:“我可不要你肝脑涂地。我要你……做他的周公。”
  周重道赌气哽咽道:“怎么做?臣弟纵有做周公的心,却没有周公大才。”
  淳徽道:“旁的都不要紧。只要你能识人,便可做周公……”长夜里,灯架上宫烛在他们身边盈盈跳动。那时候周重道不许他眼前有燃尽的蜡烛,却拦不住淳徽油尽灯枯。
  周重道打了个冷颤。此时窗外是朗朗春日,天光明媚。站在他面前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贺兰谨。豆娘又悄无声息地踱了进来,幽幽看了周重道一眼,绕去了屏风后面。
  他心中怅然,与贺兰谨也没心情说话了。叫宫人端了两块墨两方砚赏给贺兰谨,打发他走了。
  这边贺兰谨一走,周重道就叫人取来贺兰谨的拜帖,细细看了一遍。
  张熙和另几个幕僚过来与他议事。周重道就将这拜帖递给他们传阅。
  “你们看着觉得如何?”
  众人评品了一番,都说贺兰谨的字学颜体,颇得其形,在应试和官场中算得上好字了。但笔意稍有凝滞,不能与大家相比。
  唯有最懂书法,最会鉴别字迹的杜仲严未置一词。
  之后周重道单独将他留下,问:“可看出什么了?”
  杜仲严踌躇:“一个人可以练很多字体,但他运笔的方式是变不了的。这字的转笔笔锋看着眼熟。”
  周重道问:“像谁?”
  杜仲严说:“像高宗皇帝。贺兰氏定擅长模仿先皇御笔。”高宗是淳徽的庙号。
  周重道不置可否。他只想着,杜仲严能看出来,他能看出来,那必然还有人也能看出来。
  贺兰谨嫌官驿人多杂乱,不耐烦住那里,在京中逗留期间租了栋独门独院住下。这院子原来传说是某侍郎用来养外室的院子,地方不算大,胜在避人耳目,布置得清净幽雅。贺兰进京来只带了四个仆人,行李不多,住下绰绰有余。
  从摄政王府出来,贺兰逛去了古玩街,淘了个拳头大小的罐子,看着高兴就不与店主还价,原价买下,差点不够钱坐轿子回 来。
  院子中己经有人在等他了。
  贺兰乔灌了三四杯茶了,等贺兰谨回来的时候一直口中念叨个不停:“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贺兰氏祖上曾出过名臣,不过己经是三百年前,前前朝时的旧事了。名臣下场不太好,从此贺兰一族老老实实世代耕读,标准清流。到了本朝族中有过寥寥几人为官,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一族人仍摸不到富贵显赫的边,只是名声越发好了——子弟只要肯读书,族中必定资助。
  贺兰谨是个异数,族中老人都对他寄予厚望。原指望他得了李效业赏识,做了一方父母官,在当地政绩又好,按部就班踉着李效业,上丞相的船,贺兰氏重振门楣指日可待。
  没想到贺兰谨不按族中老人指点,进京之后竟对丞相和李大人不理不睬,径直去投了摄政王。
  贺兰乔想想都痛心。
  贺兰谨回了家,先去内室换衣服,喝了茶润润嗓子,才去厅中见了贺兰乔。
  “五叔。”他不紧不慢行了礼。
  贺兰乔是个急性子,己经嚷了起来:“阿九啊阿九,你叫五叔怎么说你!”
  贺兰乔是老族长的大侄子,年轻时候考中过秀才,后来上京谋事,在京中长住了十几年。
  “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偏要去走旁门左道!”
  贺兰谨哂笑:“摄政王是皇帝亲叔叔,血浓于水,又有托孤遗命,我去拜见一番,怎么叫走旁门左道?”
  贺兰乔气道:“我不和你要嘴上功夫。你以为摄政王是这么好投靠的?京中谁不知道这位没个定性,最难讨好?我今天就来好好和你说道说道这个人。”
  乔老爷刚拉开长篇大论的架势,小仆就来报摄政王府有人来了。
  黄衣宫人入内来,奉上一张请柬给贺兰谨,说摄政王后日要在风来堂办曲水流觞宴,请贺兰谨务必出席。
  贺兰谨微笑道:“殿下盛情,却之不恭。”
  乔老爷一下子泄了气。


第3章 叁
  风来堂四面都是竹林,舂夏时候最好。
  三月份做曲水流觞宴,玩的就是个噱头。摄政的宴席,请的宾客,不拘官职家世,只要入了周重道的眼,谁都可以拿到那张请柬。
  虽说顶着个赏舂游玩的名头,实质上世人都觉得能成为周重道的座上宾,其中定是另有深意。有好事者,将每次摄政王宴请的宾客都整理出名单,供人议论分析,与朝局竟也能拐七拐八联系起来。
  今年舂天最引人注目的,无疑就是穷乡僻壤来的贺兰谨。
  贺兰谨穿了身碧色,一进了园子,就惹人频频回头一京中这两年尚绿,肤色白的年轻人穿绿,最是鲜亮。他修长白皙,穿着时兴,又比纨绔多一分文气,和许多中年发胖的同僚比起来,自然十分耀眼。
  周重道坐在亭中,召了贺兰谨上来,要他誊写今日众人的诗作。
  侍从己经布置好笔墨,贺兰谨没有推辞,侧身在周重道身边爽快坐下,开始誊诗。
  周重道握着半杯残酒,眼神就凝在贺兰谨的指尖笔尖,拔不动了。
  曾有许多次。淳徽这样写字,他在一边玩,玩累了就趴在一边,看淳徽的笔尖如何优美地游动。
  狼毫菜韧,扫过的仿佛不是纸张,而是他的心尖。
  他知道他是魔障了,然而无法可想。他活到这个年纪,己经深知自己的脾性——一旦对什么事着了魔,不疯个过瘾,是不会那么轻易走出来的。
  死人决不会复生,但他可以假装相信这件辜。
  如同戏中事,情之所至,生可以死,死可以生。他只要时时刻刻牢记,就当这是在台上唱戏,也没什么不能玩的。
  贺兰谨抄好了一篇富丽的骈文,一抬头与周重道目光相揸。周重道来不及躲闪,两人竟呆呆地互相看着。
  “殿下,”还是贺兰谨先回过神来,“这几份己经誊好了,请殿下点评。”
  周重道好久不曾这样失态,装模作样啜了一口酒,才放下酒杯,接过贺兰谨奉上的诗文。
  今日宴会共四十九人,作诗五十三首,赋十二篇,有三人白卷,被罚得酩酊大醉。贺兰谨也做了一首五言,仅称得上整齐,不算文采斐然。
  周重道将这些诗文全看了一遍,评了一二三出来。贺兰谨的诗作在中下水准,是意料之中事。能臣之中很少有诗词大家。何况淳徽当年也没怎么认真学作诗,他们的父皇和老师都说,皇帝若太热衷诗词乐器,对朝政来说,并不是好事。
  周重道一想到这点,就觉得贺兰谨那首敷衍的破诗看着也十分顺眼了。
  风来堂的酒宴一直持续到夜半。
  周重道早己乘车回了内城府中,与他同车而归的是他的新欢贺兰谨。
  说是新欢,周重道还没想好怎么下口。
  他今天酒喝得并不多,但心中沉了太多事,只觉好久没有这样亟需别人的抚慰了。
  于是在车中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贺兰谨闲话。
  问他来京中这段时日,可有参观京中风物?
  贺兰谨面色沉静,回答大方,说道:“只去了定国寺和松园。定国寺自从前朝建德年间遭火灾之后,一直在陆续修整,直到去年年尾才彻底完工,难得进京一趟,自然要去观赏。”
  周重道心中又是一跳一真是见了鬼了。贺兰谨每件事情都能踩在点子上。
  定国寺是在他父皇时候烧毁了几乎一半。作为历经千年的古寺,定国寺不论在国中还是京中都地位超然。修整一辜持续十几年,到淳徽驾崩时候,仍未完毕。
  淳徽病重时,周重道曾去过定国寺为他祈寿,那时候前大殿在描金作业,许多佛像还未修缮完全。后殿才刚开始修葺斗拱。回来后,淳徽问起。周重道便说他愿再送百斤金粉给定国寺,催促定国寺尽快完工。
  淳徽摇摇头,说:“凡事都要顺其自然才好……要我倒愿意看看此时的定国寺。”
  周重道立刻想了个好办法:“我命画师去画下来。将定国寺的制式和此后的修葺过程都绘成画册,如此可长久留存。”可惜淳徽病得太重。这本画册才起了个头,他就看不到了。
  周重道每每路过定国寺,总会想起那一日他跪在面相安宁的佛前,心中空空荡荡,仿佛从未生过一丝邪念。阳光透过窗棂,光亮中佛香袅袅。
  “定国寺如何?”周重道问贺兰谨参观的感想。
  贺兰谨坦言:“宏丽伟壮,国中恐怕再没有能媲美的。唯一一点不足,就是太新了。”
  这本是一句废话,因火灾重修的大殿,岂有不新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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