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数先生笑着摇了摇头,仿佛觉得沈珏是自甘堕落,却又因为君臣有别,不能开口。
沈珏故意把对方憋死,硬是不接茬,不问对方为何作笑,还真把这先生逼得自己往下说了。
“陛下勤政爱民,刘某敬佩。可陛下久居深宫,是一点去外面看看的心思都没有吗?”
沈珏意识到了对方话语中的尖锐,他穿书之后也跟着钟离瑾看过不少折子,对于话中隐藏的深意,多少能够读懂一些。
这算数先生是在问他,他常年待在这皇宫之内,是自己想要留下,还是根本出不去。
他觉得这话简直是对方根本不知道他的情况,才会有这种疑惑。
钟离瑾从未限制过他的自由,别说整个皇宫之中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即使是整个大晋的地界,他想去哪里,都只用和对方打一声招呼。
毕竟他身为皇帝,有太多人想要他的性命。几乎是每次外出,都会遇到大大小小的行刺,只是基本上都能被身边的护卫和暗卫解决掉,几乎没有受过伤。
钟离瑾宁可用自己的身躯保护他,也不会让他受半分伤害。
但大概是每次出门都能遇见花式刺杀,还会死不少人,沈珏的出宫频率竟然不知不觉降了很多,算一算,中秋之后,他已经是许久没有去外面看看了。
可即使日日待在宫中,他也从来不会感到烦闷,甚至以如今的科技水平,外面还没有在宫里好玩。
沈珏心头有一丝不太舒服的感觉,但还是反驳道:“先生多虑了,朕若是想,这普天之下又有哪里是朕去不得的。”他隐约觉得对方似乎想挑拨什么,“朕今日乏了,你先下去吧。”
“陛下。”算数先生轻笑,“您既然不觉得憋屈,又为何要赶草民离开呢?”
沈珏:“……”
图穷匕见了是吧!
但凡可以不用古文和这小子对话,早就把这人怼得百口莫辩了。
他乐不乐意家里蹲关这人什么事啊,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啥都不懂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替他贷款憋屈?
“陛下有没有想过,究竟是这宫中的生活安逸,还是为了让您留在宫中,摄政王才……”
沈珏深吸一口气:“你走吧,今日之话我权当没听见。今后你也不用再来了。”
他虽然不喜欢这个挑拨离间的,但这话要是传出去,多少得被判个大逆不道之言,往小了可以既往不咎,往大了……
即使见过了那么多人死在面前,沈珏依旧不太习惯面对死亡。
“陛下仁慈,但您也觉得,今日之话传到摄政王耳朵里,草民会性命难保,不是么?”这算数先生好像是真的连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也要将所有的话说出来。
沈珏微微蹙眉,他大可以叫其他人将这家伙拖出去,但这样这些话势必会传到钟离瑾的耳朵里。
这姓刘的没说错,他的确不想钟离瑾动不动就要人性命。
“你说这些,到底想表达什么。”沈珏即使再讨厌一个人,也从没想过要人性命,于是只能让人随便说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给打发了。
“陛下九五之尊,乃真龙天子。如今屈居他人之下,摄政王表面上对您一往情深,可这些,真的不是他做给您看的,或者想让您看到的么?”算数先生说话说得飞快。
“您每次出宫都会遇刺,可陛下有没有想过,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谁会放着好日子不过,跑来刺杀陛下,为祸苍生。”
沈珏听得眼皮子直跳,就算是想当作没听见都不能了,甚至还想反驳。
这么低劣的挑拨手段,真以为他会上当?
“嗯,所以呢?”沈珏假装上套,倒是想听听对方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这天下是沈家的天下,不该姓钟离。”算数先生跪下,道,“草民愿尽绵薄之力,为陛下扫除贼子。”
沈珏勾着嘴角冷笑:“你自称草民,还能有手腕掰倒摄政王不成。”
算数先生低眉顺目:“陛下只需点头,剩下的,交由草民便是。”
沈珏多少是听懂了。
这群人是想拿他当刀使,原身那点治国之才,说句不好听的,连小他十岁的沈校年都不如。
想和他里应外合把钟离瑾扳倒,最后再坐收渔利、自己来当摄政王?
这算盘珠子响到他在皇宫里都听到了。
对方大概以为他是被钟离瑾囚禁在宫中,不仅剥夺皇权,还要压在身下欺辱,以为他恨透了钟离瑾。
只可惜他们没算到,不提他和钟离瑾在其他世界就已经认识,甚至换作其他穿书者来当这个皇帝,恐怕也不会有任何背叛的想法。
难怪世界意志要给他这么个位置,常年遭受欺压久了,性子再软的人也可能会有一念的可能倒戈。
若是这个想法真的实现,剧情就会彻底迎来转变。
算数先生自顾自地煽动完,见到沈珏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留下话告辞了。
沈珏唤了一声今日伺候的丫鬟,却没有人答应。约摸是被那算数先生给调走了。
这个势力的手竟然已经伸到这么长了?
“出来。”沈珏的命令一出,当即就有一道黑影在自己身旁落下。
他不用去问这个人的编号,直接下命令道:“让钟离瑾去拦住那个人,别让他出宫,也别有任何行动。”
话了,补充了句:“可以适当拷问他今日和我说了什么。”
这样子既能不惹对方怀疑,又能免去那人回去通风报信对钟离瑾不利。
他还是靳书意的时候,就已经无条件地站在靳瑜一边了,怎么可能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几句话就被挑拨。
只是如今时间紧,只能先把人扣下来再说。
钟离瑾收到暗卫的传信之后一个字都没多问,便按照沈珏的话做了,随后推掉了手中的所有事情,直奔沈珏这边来。
“有没有受伤。”
沈珏看着那双急切焦虑担心着自己的眸子,笑着吻了吻面前的人。
“就是找我打嘴炮,然后挑拨我们的关系。”沈珏慢慢将今日的事情同钟离瑾和盘托出。
对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牵起他的手,贴到自己的面颊,依赖的、深情到好像要将自己的心都剖出来递到沈珏手里。
“对不起,我只是想保护你,不想你知道这么多糟心事。”钟离瑾先是道歉,再一点点同沈珏解释。
相比起对方那挑拨离间的说辞,钟离瑾的解释听上去才是合理多了。
钟离瑾在这些年进行的变革,利国利民,让所有人都过上了起码安稳的日子。
就仅有的几次出行,沈珏也可以看出,民众之中对钟离瑾的崇敬是要远高于他这个皇帝的。
但既然有崇敬,就会有……嗯,可以理解为毒唯。
有太多人觉得钟离瑾的才能屈居于摄政王之位,实在暴殄天物。所以希望将钟离瑾扶上皇帝这个位置。
也有一部分未雨绸缪的,担心钟离瑾只是摄政王,万一哪一天玩腻了,丢下这大晋王朝不管,剩下那个昏庸的傀儡皇帝,恐怕过不了几日就会王朝覆灭。唯一能绑住钟离瑾的,就只有皇位。他们想将这个担子和责任强加到钟离瑾身上。
钟离瑾的才能吸引了天下太多的能人异士,几乎是一呼百应,随便一洗脑就能培养出一批死士,推翻现在的皇帝拥立新皇,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次的暗杀。
沈珏听着钟离瑾在背后默默为他扛下的这一切,心里软成一片。对方从不会让他担忧任何事情,他好像真是来当皇帝的。
“谢谢你能信任我,哥哥。”钟离瑾还像曾经那样,将脸埋在他脖颈间,深深地抱紧他。
融化的雪水浸进衣服里,让这个怀抱有些湿漉漉的。
钟离瑾不再像平日里开玩笑的时候喊他夫君,那声哥哥唤得很轻,像是生怕他不高兴那般,只是心底的声音实在装得太满,才不小心跑了出来。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钟离瑾发现他身上的潮气,担心又把沈珏身上的病气给勾起来,又拉着人换了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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