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上方悬挂的时钟指向接近0点的位置,电梯的大门却紧紧闭合着。
厉鬼般的“何宸”正在极速逼近他们,而此时唯一的逃生口却尚未打开,两人已经是穷途末路。
“靠!”陆准气急,一拳锤在电梯门上。
然而,距离时钟走到0点越来越近,秒针只差最后小半圈就能与时针和分针重合,同时也是“何宸”长满血刺的手抓向两人的瞬间,不知何处倏地传来琴瑟和钟鼓的合鸣。
鼓点细密,弦音悠扬,旋律甚至带着一点难以形容的喜气,如同忽然而至的潮水席卷吞没沙滩,让齐沅和陆准都出现一瞬的恍惚。
“何宸”似乎对这样的曲音反应极大,四肢像是失控了一样开始乱摆,身子也抖得像个筛子,如同下一秒就要散架了,血刺纷纷从他身上脱落,灰尘一样散在地上。
时钟里一声浅浅的滴答就这样淹没在了奏乐里——0点悄然而至。
电梯门缓缓朝两侧打开。
“快!趁现在。”
齐沅很快从晃神中恢复,他连忙把陆准连拉带推拽进电梯,电梯门很快开始闭合,那奏乐竟与此同时退潮般消去了。
“何宸”苍白的脸和那两只漆黑的眼瞳就这样消失在电梯门的另一端。
“呼……”陆准脱力一般靠在电梯门上,“刚刚那阵音乐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齐沅用手电在电梯门侧照了一圈,视线落在那个熟悉的圆形按键上。
“按照规律,这破电梯这次该下到7楼了吧……怎么是6?”陆准有些困惑,“怎么这次跳过了一层?”
“我们去8楼的时候是10点,现在是0点。”齐沅手指抵住下巴:“如果每个整点是一层,那11点是7层,而我们刚好错过了。”
“无所谓了,去了再说。”陆准自告奋勇按下按键,电梯发出细小的震颤之后开始缓缓下坠。
“这次怎么走的这么慢……话说,你是怎么发现何宸不对劲的?”
“我们从909号房出发之前,画上是7个人。”
“原来如此,现在那画上好像是……”陆准眯起眼睛。
“9个人。”齐沅替他做出补充:“我们看见血迹,闯进808号房的时候,画上是8个人,多了一个带黑框眼镜的男性。我们去浴室调查,听到何宸的惨叫后回到卧室时,那副画上却已经有9人了,新多出来的人是中分发型。”
“这两个特征和关叔还有何宸好像正好能对上……也就是说,我们刚进房间的时候何宸还没出事,他是在我们短暂离开卧室的那段时间被袭击了,然后就变成了那副样子。”陆准若有所思。
“没错。”齐沅点头,“那副画上出现的大概率都是在这次破魇中遇难的净魂师。”
“等等,不对啊,你不是把他们808的铜镜给何宸了吗?怎么还出事了呢?”
“关朦之前曾经说过,他把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查过一遍。”齐沅顿了顿,“铜镜应该只能守护接触到的第一个人,也就是关朦。如此看来,茶水间这张纸上写的东西,包括后面用蓝色签字笔标注的内容,应该都是值得参考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蓝色字体我总看着有点眼熟。”陆准活动了一下身体,看向似乎是陷入沉思的齐沅:“你想什么呢?”
“在想……”
齐沅沉默片刻,侧头看向陆准,眼眸在幽黑的电梯中闪着探究的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都是共患难的兄弟,你就是问我的三围啊怪癖啊什么的我肯定都实话告诉你。”
“……”齐沅无语凝噎,“之前关朦提到的陆基是谁?”
“害,原来是问这个。”陆准松了一口气,“陆基是我哥啊。亲哥。”
“之前怎么不常听你提起他?”
“怎么说呢……他大我太多了,应该有十岁吧?所以我从小和他其实关系就一般。”陆准撇了撇嘴,声音放得有些低:“而且他很久之前就死了。”
“他是……”齐沅有些犹豫。
“虽然不知道你为啥忽然对我哥的事情感兴趣。”陆准叹了口气,“但我猜你是想问他是怎么死的吧?”
“……嗯。”
“破魇的时候死的。应该算是牺牲吧,我其实也不太清楚,那个时候我还在上小学,不记事儿。还有问题吗?”
“最后一个。他和你长得……”
电梯忽然发出熟悉的震颤和嗡鸣。
“这破玩意又开始抽风了?”陆准靠着墙壁,另一只手扶住齐沅,“终于到6楼了?”
电梯门朝两侧打开的瞬间,两人被一股推力强行带出电梯厢。没有了血腥味,香火味道愈发明显起来,齐沅有些不适地咳了咳,却被一阵忽然而至的闪烁白光晃了眼,一旁的陆准适时发出一声闷哼。
“嘶……什么东西?”
齐沅揉着眼睛把手电照过去,陆准的身边,一个高高扬起的小啾啾出现在光圈中。
“冉瑭?”
然而冉瑭的脸色却并不像齐沅预料的那样——要是在以往,一下见到两个同伴的小啾啾一定是面带灿烂笑容,但此时的他却紧绷着脸,眉头皱出深深的折痕,甚至在认清被自己撞到的陆准和一旁站着的齐沅后变得愈发脸色苍白了。
“齐沅,陆哥,你们不该来这里。”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语气急促,脸上有许多青紫的痕迹,“这里太危险了。”
“晚了,电梯已经关了。”陆准满不在乎地回应,指了指自己被血水染成红褐色的鞋底:“能有多危险?你是不知道我们刚才都经历了什么。”
“很遗憾。”齐沅并没有对他的举动表示赞同,他抿着嘴,手环照射在冉瑭跌跌撞撞跑来时的方向:“6楼的情况比我们刚才更糟。”
陆准看到他严肃的神色,也顺着手电光往走廊看过去。
熟悉的咚咚声顺着走廊灰扑扑的地砖传来,光芒所照之处,接连有六个四肢僵硬的服务员打扮的人朝电梯口走来,他们的眼球皆是整片的黑色,因而每转动一下都格外明显,却因为看不清瞳孔而不能够辨认他们的视线,像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他们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同样正在冒血,那些断续涌出的血水像是经由人的意念操控一般汇聚成一把又一把尖锐的血色利刃,连接在他们狰狞外露,时不时掉出许多碎肉的伤口上,随着他们身体的起伏不断颤动着,时不时发出黏腻的声音。
“靠,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你们要是可以走就好了……他们是冲我来的。”冉瑭不甘地朝前走了一步,试图挡在最前面,双腿却出现明显的颤抖:“我尝试用找到的小刀对他们造成伤害,但是好像他们身上的伤口越多,攻击性就越强……就像死不掉一样。”
“又或许是因为他们早就死了。”齐沅想到几分钟前遇到的“何宸”,又想到最开始遇上的那位“陆准”,做出一个大胆的假设:“这里的所有服务员……原本都是入魇的住客,违反了规则后,才会变成这副模样,成为所谓的酒店员工。”
“也就是说我们要是被他们击杀,也会变成这样吗。”陆准倒吸一口凉气:“这已经不是生不如死的程度了吧。”
“希望不会吧。”齐沅闭上眼调动体内的灵力,曾经几乎用之不尽的灵力却在他短暂的凝聚后很快见了底,之后再如何聚精会神地发力也无济于事,像是对着一条干涸的河床祈水,重复多少次也只能是无用功。
齐沅叹了口气,勉强将灵力汇聚在手中的铜镜上,所幸他的尝试还算成功,铜镜周围泛起一层淡淡的荧光,旋即有一道极其浅淡的白光从镜面中射出,照在走在最前面的服务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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