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好久,直到新闻栏目播送完毕,电视放弃了喋喋不休的广告。
“姜医生今天戴了蓝宝石耳钉,很好看。”他对系统小声说:“平时去割别人腰子的时候,这家伙也打扮得这么好看么?”
“没有。”系统如实说:“姜医生压根不会跟别的病人说话。”
柯丁瘪着脸,好像更不开心了。
药液的细微滴答声里,薯片筒被渐渐装满小半。
医生仍在写着治疗方案规划,气氛很冷。
施存玉说:“其实,我是个天使。”
男人扬起了眉毛。
“有个叫施存玉的人过得很惨,所以来一个挥翅膀的小孩临时帮他走一小段。”青年说:“等渡劫结束,天使就挥挥翅膀跑路,去帮下一个幸运观众了。”
姜医生端详着眼前的人,并没有怀疑他的精神状态,反而在像认真思考他说的话。
“做天使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青年说:“被搞烦了会变成猴子,然后对所有不爽的人大叫。”
姜医生扬起笑容,虽然五官仍隔着口罩,眉眼却变得温和许多。
“所以……”柯丁慢吞吞地说:“天使想拜托你,帮忙补习一下缝合技术!”
话毕,他从茶几底下端出来一个不锈钢托盘,里面放着全套手术器械,以及柚子皮和带皮鸡肉。
“拜托了!姜医生!”
系统:“啊?啊??”
系统:“气氛都这样温存了,你不跟他套套近乎拉近一下距离吗!!”
柯丁:“为啥。”
系统:“我还以为你想跟他谈恋爱!”
“怎么可能。”柯丁正色道:“我在这个世界干完就走,以后一辈子都遇不到他,谈个毛啊。”
“那,那他的颜值,他的魅力,已经打动不了你了吗!!”
“帅还是很帅的。”柯丁予以充分肯定:“多看一眼是一眼。”
男人既没有表达疑惑,也没有立刻拒绝。
他观察了托盘里的全部道具,确认里面都是自己学医时常用的器械。
手术刀,止血钳,缝针……
“你想学什么?”
“Lembert,剪断垂直褥式内翻缝合。”柯丁穿好针线,眼睛闪闪发光:“八字和锁边我小时候就会啦,那时候我在帮妈妈补衣服,她还教我怎么缝鞋子边。”
“以前学过吗?”
“学过,但是表皮边距控制不好,进针位置也不太对。”
他随意取来两片柚子皮,模拟着缝合浆肌层和黏膜层,当着医生的面简单缝了几针。
姜医生看了片刻,接过器械予以演示,每一针都利落漂亮。
“我们从头开始。”
柯丁蹲在旁边专注地看,不时问几个问题。
医生的动作不紧不慢,碰到柯丁不熟悉的地方,还会刻意多重复几次,讲解得细致到位。
“真想来个双学位。”柯丁看得叹气:“可是我临床都学得很一般,也顾不上其他科目了。”
“并不难。”医生打了个漂亮的加固结,淡淡道:“时间分块管理,及时消除短板。”
“你做到了?”
“嗯。”医生擦净镊子,又淡笑一声。“不值一提。”
系统轻咳:“那个,他是物理学和医学的双科博士。”
柯丁:“……”
你管这个叫不!值!一!提!
好像只要专注学习起来,时间便会过得飞快。
柯丁掐着时间收拾好柚子皮和托盘,待两包药液先后输完,落落大方地与护士们感谢道别。
医疗器械被逐一推走,薯片筒早已被扔到了垃圾桶的深处。
男人离开时,他倚着门笑眯眯地道别。
“姜医生,下次帮我补一下临床概要?”
后者原本已走出门外,停顿半晌。
“我叫姜熠,火羽白的熠。”
“你原本的名字是什么?”
青年眨了一下眼,如实道:“柯丁。南柯一梦的柯,逢吉丁辰的丁。”
姜熠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柯丁目送他们走远,留在原地感慨。
“姜医生——难道是个二次元?”
常人哪里会听进去那些疯话,还接受这么抽象的设定……
“但他是物理学家。”系统说:“我去查了下他的博士论文,呃,你想知道吗?”
柯丁在打哈欠:“能是啥,时空机的制造方法吗。”
“很接近,”系统说:“有关弦论和多重世界传输论。”
“你安排我去查他的底细,我花了挺长时间,还去看了一眼白家的封存档案。”
“很奇怪的是,在白礼眼里,姜医生只是个普通人,白家甚至不知道他出国留学过。”
有些痕迹被姜熠暗中改过,连留给白家的资料里全文上下只有姓是真的。
青年眼帘前光点变幻,各类复印件逐一被扫描复现。
姜熠,十四岁进入中科大少年班,十七岁赴美硕博连读,主攻理论物理学,辅修医学,并拿到了包括精神病学、机械工程学等的多科硕士学位,现年二十七岁。
“二十七岁。”柯丁默默道:“比我大八岁……”
系统:“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是如果他研究的方向彻底攻坚,他能在所有时空里穿来穿去,完全可以做到今年十八明年十七!做男的做女的做猴子都完全不是问题!”
柯丁:“……那不是你们公司的核心科技吗?”
系统:“所以说!!他在这个世界里的研究方向真他妈准啊!跟我们那个世界的顶尖科学家不相上下!!”
柯丁陷入走神模式。
系统:“你在想什么。”
“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跑回国做私人医生?”柯丁皱着眉想:“逻辑说不通。”
难道姜医生家里也有个重病患者急需换器官,所以被白家拿捏了
论智力,能力,他都不该被束缚在这种职位上,赚不到钱还天天打黑工……
系统:“宝,这么高深的问题就交给你了。”
·
周光赫再清醒过来时,发觉自己坐在臭气熏天的肥胖老白人旁边,荷官仍在不知疲倦地发牌。
他猛然间无法回忆自己到底赌了多久,前后赢了多少又输了多少。
现在的时间是『14:53』,距离他踏入赌场已经过了二十五个小时。
他吃过午饭了吗?或者早饭?
有几个电话一直在响,是来自谁的?学校领导还是家里?
周光赫如同溺水的人骤然起身,空气早已被烟臭味污染,连自己衣服上都散着一股油腻的味道。
再环视身边,穿拖鞋的老大爷,嚼着口香糖的黄发街溜子,他和所有阶层的人都无差别,挤在赌桌前等着牌底的揭晓。
不,不该这样!
周光赫如梦初醒,顾不上荷官宣布输赢便快速离开,身后助理忙不迭收走多余的筹码,急匆匆地跟上。
“周总!您吃点东西吧!”
周光赫仿佛要逃离一场噩梦,回酒店房间以后第一时间洗澡剃须,换上最干净的衣服,立刻让秘书安排飞机回杭州。
他仅仅输了三百万,一只劳力士的价钱。
他没有陷太深,一切都是疲劳生活里的调剂,该回家处理工作了。
顾不上黄老板安排的饭局,也顾不上在澳门预定的艺术秀贵宾座,他必须离开这里。
助理已经买好了十几样伴手礼,包括白先生喜欢的肉松蛋卷,施先生想吃的脆猪肉干,以及送给家里老人的糕点手信。
秘书在飞机上悄悄地观察周光赫,见他又恢复成斯文教授的精英模样,暗自松了一口气。
赌桌前的周总……太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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