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负手端正的站在连廊里,背对朝阳,笑容温暖和煦、眉眼干净清澈,神色淡淡的望着眼前之人。
温柔而又强大,让人无比信服。
这名监生愣了一瞬,随即抿唇回头,看向了率性堂的门口。
而那些踌躇不前,内心慌乱的监生们,同样也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他。
希冀的目光与坚定的神情交织。
就仿佛在告诉他:说出来吧,我们所有人,现在都相信祭酒大人,同时,也相信你。
片刻后,他回过头,呼出了一口浊气。
于是在接下来半个时辰内,这名监生便将今日发生之事,极其细致的同宋祁越全盘托出了。
简而言之就是——
安如惊以威逼利诱的方式,想让这些寒门子弟放弃此次月试,而后让众学官联合上奏弹劾,以此将宋祁越推向朝臣议论的风口浪尖。
宋祁越摩挲着指节上的老茧,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这是个堪称笨到离谱的坏心思。
却也是个只要能够办好,就一定会将他完全拉下马的好想法。
只不过,勾结学官,扰乱国子学秩序,打压寒门子弟……
这几个罪状,是只要单独拎出来一个,就能让官家震怒无比,甚至会牵连全族的。
现下的安如惊,那可是尽数全犯啊!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安如惊是天生蠢笨如此,还是说暗中有人在推波助澜,只为坐享其成呢?
御史大夫安仲林,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儿子走入歧途吗?
而太中大夫那头,倘若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呢?
还有……安如惊想拉他下马的话,真的就只做了这一件事吗?
思及此,宋祁越眸光微亮,心中稍有了些想法。
他抿了抿唇,随即道:“此事我已知晓,稍后你领着率性堂的监生们,写一份措辞愤懑的控诉书出来,我在崇文阁等着你。”
那监生应声点了点头,但眸中仍是散不去的担忧。
他呆呆的立在原地,脸上现出几分纠结,似是想要再问些什么,但终是觉得有些唐突,并没能开口。
见状,宋祁越上前两步,轻轻拍着他的肩头。
“放心,此事我会尽快解决的。作为监生,你们只需好好听课预习即可,争取在下月前的月试中,都能考个好成绩出来。”
“至于其他的,全都交给我。”
-
率性堂的那份控诉书,很快就被送到了崇文阁。
宋祁越将其仔细的做好了批注,又分批整理了几份卷宗出来,熟稔的开始准备着之后的应对策略。
而傍晚从国子学离开时,小包子岑盛元,竟也跟着他一起上了马车。
他说想要看看小叫花去。
只不过有些忧心忡忡,不知道小叫花现在,还记不记得自己了。
宋祁越倚在车壁,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打趣道:“记不记得,现在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只是等会你见了她,别被吓着就行。”
岑盛元小脑袋一歪,眸中透出疑惑与不解,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直到半个时辰后……
“怎怎怎、怎么是女娘!?”
岑盛元站在厢房门外,看着屋内坐着的可爱女娃娃,瞬间结巴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那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女娇娘了啊!
他还牵过人家的手……
他还哄过人家吃饭……
他还给过人家银子……
这要是让父亲知道,他会被打断腿的吧!
岑盛元的脸上充满了诧异,嘴唇微微颤抖着,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呜呜!呜呜?”南絮颠颠跑过来,扯了扯他的袖子。
她的眼睛整体是圆圆的,像只小鹿似的亮晶晶闪着光,看起来楚楚可怜。
岑盛元顿时小脸就红了。
耳根后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红晕,脖子更是像要滴血似的,看着羞涩不已。
不过!
虽然她是很可爱啦,但是这咿呀呜呜的,自己听不懂说的是什么啊!
“南絮说,很开心见到你了!”宋泠从屋内走出,“并且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听课?”
这话落下,南絮便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然后鹿眼亮晶晶的盯着岑盛元看,希冀的神色仿佛在等待他的回答。
岑盛元:“……?”
等等?不是!这到底是怎么从两声呜呜中,听出这么多意思的啊!
小包子非常的不理解,郁闷的皱起了小脸。
而站在门外的宋祁越,见状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旋即踱步入室,问着:“那岑小郎君要留在府上,等云家二郎来了后,与他们一同听课吗?”
岑盛元沉思片刻,看了看南絮,又想着能多听些课也不亏,便点了点头。
宋祁越见状含笑,眸子微亮像只狐狸。
随后又宛若大家长似的,安排着三个孩子去往了内院偏阁,并准备了不少的糕点,叫他们边吃边等。
不过多时,云敖便领着云家二郎云峰,赶来了安禄府。
小郎君与他父亲虎背熊腰的模样不同。
他生的白白净净,身形偏瘦又乖又嫩,只是眉眼之间含着一抹不服输的傲气,倒是有些将门风范的。
挨个行礼后,四个孩子便都落了座。
而见着南絮和岑盛元时,云敖虽颇有些惊讶,但也并未多过问什么。
只是又同云峰交代了些话后,便匆匆骑马离去了,似是有什么急事。
宋祁越倒是并未理会,转而开始准备授课。
他在授课时,态度是很认真的。
而且他经常有些推陈出新的观点,让宋泠和岑盛元闻之惊诧不已,旋即连忙抄录讲义,生怕遗漏什么。
南絮虽然听不懂,但是见旁人都乖乖的,她便也端正坐着不说话。
倒是云峰,却并不像云敖说的,那般顽劣不堪。
相反他是最安静的,只是环臂翘起二郎腿,目不转睛的看着宋祁越,眸中淡淡瞧不出任何情绪来。
直到授课结束。
岑盛元乘马车回了国子学,宋泠与南絮收拾桌案。
云峰见宋祁越要离开,便起身冷脸踹开交椅,少年骨子里有一股桀骜的气质,哪怕是面对成年人也毫不逊色。
他直问:“你这般做,真是为了帮助我与父亲吗?”
宋祁越似是早就知道,这个云家二郎会问此事,因此嘴角笑意未落,眸中也蕴满真诚。
“那是自然,我于云家二郎,完全可信。”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恶毒伯父(十六)
云峰并未完全信任宋祁越。
少年的脑子很灵活,比他父亲思衬的更多,警惕性自然也会更强。
因此得到这句承诺时,脸上也并未现出什么激动的神色,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表示了解,旋即便离开安禄府了。
宋祁越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一声后转头看向宋泠。
他顿了片刻,旋即疑惑出声:“泠哥儿,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云家二郎,好似对你有些偏见啊?”
毕竟自打这云峰落座之后,倒是同岑盛元和南絮说过两句话。
可整节课下来,却是连个好好的正眼,都未曾分给宋泠过。
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过节?
宋祁越倒也没再细问什么,转而拿着卷宗与讲义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潇洒至极的背影。
宋泠:“……?”
而宋祁越说完后,南絮也不知听没听明白,竟也跟着咿呀呜呜了两声。
还拽着宋泠的衣袖扯了扯,头顶的双丫髻跟着她点头动作微晃,看起来颇具喜感。
那意思是——宋叔叔他说的对!
宋泠:“…=.=…”
不是,他怎么知道这个云峰什么情况啊?
他全程安安静静的听课,他是无辜的啊!
而就在宋泠还一脸懵逼的时候,岑盛元却刚刚回到英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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