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还是第一次来,越看这宅子心里越火热:前头是宽宽阔阔的四间门脸,就是拆成四个铺子都使得!还是个二层小楼,楼上住人、接待贵客都行。后头是个三进的院子,每一进都比他们现在住的山脚小院大,足足有二三十间房。还种了不少花卉绿植,虽然因长久无人打理,形状有些不好,可苗氏看着仍然喜欢得不得了!
她这辈子哪里敢想,自己能住上这样的宅子?也就是地段略偏些,不然这样大的宅子哪里会才要一百八十两!
一圈逛完,沈青便问苗氏道:“姨母觉得这宅子可还行?”
一句“太行了”被苗氏硬生生咽了回去,矜持的点了点头,一句声音也不露。沈青便将苗氏的户帖递给牙人:“那就买下了,落在我姨母的名下。”
牙人一愣:“不落在您名下吗?”
沈青一眼斜过去,他在末世见多了异能者团队的首领,也有意模仿他们的神色,这一眼看过去颇具威严,还带了些不耐烦:“怎么?这卖家还挑买主不成?不肯卖给妇人?”
“不是不是。”那牙人只是好奇才脱口而出,被沈青这一呛顿时不敢问了,连忙接过户帖。他可是听说过这位的脾性的!问得多了人家抬脚就走,挑好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换了别人那伙计可不会乐意放人走的,费劲巴拉白在跟前伺候半天?
可在这位跟前,就只能自认倒霉,怪自己多嘴!
他要是因为多嘴几句,让这一百多两的生意给吹了,不得后悔死!
不过牙人还是偷偷看了一眼那户帖:是个女|户,户帖上只有两个名字,独身的妇人带着一个小哥儿,地址还是县城下头的一个村子。这牙人不用沈青描补,自然就脑补出了一番富外甥接济穷姨母的故事来。
这牙人久做这一行,自然有衙门里相熟的人,熟门熟路的就把手续办好了,还贴心的问上了一句:“要不要将您姨母和表兄弟的户籍直接迁过来?”
沈青一愣,他之前倒没想到这出。沉思片刻询问道:“我那表弟人在家中,没有到县城来,也可以迁么?”
“原本是不能的,不过嘛……”那牙人冲沈青笑笑。若论正规手续,自然是不能,甚至迁户籍还要有本村的村长同在。只是这牙人毕竟有门路,就只消在县城的户籍册子上改动几笔就是了。沈青了然,捏了一块二三两的银子丢过去:“那就顺便迁了吧。”
沈青这也算是留个后手。他虽然在村子里住着还不错,和桂香婶子一家关系也好,可山洞的秘密万一哪天暴露了,他的户籍在村子里就有些被动了。既然有机会,就先迁出来,不至于哪天受制于人——沈青此时还不知道,这随性而起的一个行为,之后给他省了多少麻烦。
“唉!唉!”没想到沈青出手如此大方,那牙人掂了掂银块,乐得见眉不见眼的,转身就要去办,沈青忽又叫住他:“既然你有门路,不如帮我问问,兰塘村东面那座小山,私人能不能买?”
他顿了顿,道:“我这姨母在兰塘村住了多年,很喜欢那片山。如今搬了出来,若能把那片山修成庄子,偶尔去住段时日,也是不错的。”
他看向那牙人,又摸出一块碎银子丢过去:“若能办成,好处少不了你的。”
牙人举着手里的两块银子,只觉得泼天的富贵就要砸到自己头上了:“这有什么不成的?您放心,这事儿就是千难万难,有这玩意开路,我也一定能给您办成!”
沈青笑了笑:“那就有劳你了。”
于是,对过了苗氏的身份样貌,那张原本兰塘村村长开具的女|户户帖当着苗氏的面被销毁,县衙的书办又重新出具了一张,地址写上了那新买的宅子,盖上了县衙官府的大印。这宅子自然也在付款后,顺顺利利落在了她的名下。
苗氏摸了又摸,小心翼翼的把两张文书收进怀里。
买下这么大的宅子,正常人都会填补一些下人进去。这又是一笔很大的赚头,牙人不禁向沈青推荐了起来:“不知道您姨母家里原本有没有下人?要我说,这么大的宅子还是得多置几个,哪怕是毛头小子黄毛丫头呢?好歹是个人气,不然这么大的宅子空着,妇人小哥儿难免害怕。我这里正巧有几个好的,您要是要,我给您一起算便宜些。”
沈青才不害怕呢。不过他早有买人的心思,自然答应下来:“那就挑几个年岁小,性子老实的。我这姨母还在守孝,要在村里再住个一两年,不会很快搬进来,只买几个,够看房子就行。”
“不过我这姨母心慈仁善,是个最软弱不过的。宁可挑那笨笨的,也不要太机灵淘气,免得……”免得被看出不对来。沈青还没想到托词,正暗自懊恼,自己还是太没文化,那牙人却立刻接口道:“我懂!我都懂!”
沈青不禁感慨。人若有钱到一定程度,没文化又如何?忙着解读你心思、替你找补的人可多了去了。
不多时,那牙人便领来十几个,唯恐惹了沈青不满意,全是按着沈青的意思,都是小孩子,一个年岁大的都没有。
最大的瞧着不过十一二岁,小的比连蓉还要小些,小子、哥儿、丫头都有。这些孩子被买到牙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都被人牙子调|教过,一个个垂着头站着,看着规矩得不得了。
苗氏瞧着心中就有些不落忍,不忍挑选,沈青便自己选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子,和两个小哥儿、两个丫头,都不到十岁。其中两个会做饭,两个会裁剪缝制简单的衣服。
细细问过了,都不是本地的人,在本地也没有亲朋,是被人牙子从外地买来——从闹饥荒的地方买人,再卖到富庶的地界,里头赚头可大了。
六人都是刚被带到安平县不久,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用担心他们和家人联合起来吃里扒外。
沈青安排这些孩子每两个住一进院子,两个小子就住在第一进看着门户。他没有挑选那些眼珠子咕噜噜直转的,而是净选那些瞧着十分紧张、甚至身子在微微发抖的孩子。
他选小孩子,本来就是因为小孩子好糊弄,又容易吓唬。沈青身上那么多秘密,怕他的总比好奇心旺盛的要好,他也不需要他们在身边伺候,一个眼神一挑眉毛便端茶倒水、捏肩捶背,要那么机灵的做什么?
人牙子也没想到,沈青说要老实的,还真挑的全是老实的——很多有钱人嘴上说着要老实的,实际上还是喜欢机灵、漂亮的,嘴上不过是客气罢了。
这几个都不算上等货,年纪又小,不是十分得用的岁数,价格倒是不贵,六七两就能买一个,若是十几岁样貌再好些的姑娘、小哥儿,价钱就贵了。
签好了卖身契,这些人的户籍也归在了苗氏名下。这一步就不需要经过官府了:这奴契分为活契和死契,也就是白契和红契。
白契是民间的草契,红契则是经过官府盖章印证的。别的契书自然要走红契才更保险,例如买宅子。虽然白契可以省些税费,但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打官司,虽然白契具有一定法律参考意义,但官府那边却也不一定会绝对采用,有钻空子的余地。所以宁可多花些税费,也要走红契。
奴契却不然——奴契一旦经了红契,便会被官府录入档案,此后终身为奴,不可再赎回良籍了。而比起房产、田地的白契,官府对奴契的白契,认可度也高很多,几乎与红契无差。
事情办妥了人牙子便告辞,忙着去替沈青打听买东山的事儿了。而沈青则在给几个小孩子简单的说一下家里的规矩:
“我们平日不住在这边,每过几日会来一趟。你们只需要把房子看好,门户守紧,不可随意出去。再将里头的房间打扫干净就行,这个不着急,你们慢慢收拾。别的暂时不用你们做什么,待会儿我会送些粮食、布料过来。”
若不是家里艰难,谁会卖儿卖女?这几个孩子都十分瘦弱,瞧着比卖身契上写的岁数还要小一点。沈青也是穷人家出身,过过苦日子,自然不会一上来就逼着他们使劲干活,便打算先把人养胖些,至少不要瞧着瘦得比末世的难民还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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