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二婶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她知道分家不是一件小事,很难三言两语就说动丈夫,被拒绝这一次也不气馁。至少连老二的反应并不算很强烈,大约也是心动但顾念着孝道和村里的规矩。想了想,她便道:“分家的事儿再说,但也不能再继续这么着了。咱俩是做儿女的,没啥说的。我生的孩儿我自己心疼……藕哥儿也快说亲了,他在青哥儿那赚的银钱,不拘多少,给他自己留着,将来当嫁妆。”
这意思就是说,连藕赚的钱不给公中了。他们二房要开始攒私房!
连老二内心十分挣扎,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就这么着吧……藕哥儿一个小哥儿,能挣多少钱?这也不必和娘说了。”
见他答应,连二婶喜滋滋的应了。先把藕哥儿择出来,之后再慢慢的把连实和榆哥儿这些孙辈儿都择出来,一旦能攒私房,银钱不交到公中,除了还住在一个院子里,和分了家差的也不多。“那我过两天去县城买几把大锁。”
自家攒了银钱,那锁就更需要了!
第二日连二婶就去找连老太太讨要银钱买锁。因着前一日王氏去连藕房里偷东西的事儿,连老太太万般不愿意也还是把钱给了,等沉甸甸的大锁挂在了西厢房的房门上,连窗户上也挂了一把小锁,王氏简直要把一口牙给咬碎了,这不是明晃晃的打她的脸吗!
她哼哼唧唧去找连老太太,却换来了一顿臭骂,如今连老太太也烦她烦的不得了,家里多少事儿都是因为王氏嫉妒引起来的,再这样下去二房都要离心了!
连老太太心中暗恨,当年自己咋就瞎了眼,看中这样一个搅家精娶进了门!可转念想到了她真正看中的其实是沈灵芝,半晌也只能沉沉叹了一口一气。
沈志高养了一个多月,身上的伤终于好的七七八八,所幸当时都没有砍在要害上,就是一条腿筋被扎中,现在左腿有点儿不听使唤,拄着个木棍勉强能走。
这一个多月,老沈家的日子实在难过!沈志伟死了,赵艾叶被娘家嫁到了山那头去,沈老汉瘫了。李娇凤每天的心思都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抽出空来才捎带着伺候伺候他。沈老娘要伺候沈老汉,还要时不时应付找事儿的沈壮。家里的地没人照看早就荒了,草长得一丛一丛的,下一季的粮食还不知道上哪儿找去。
沈志高一能下床,沈老娘就催着他去县城:“去叫你大姐回来帮衬两天,我这老胳膊老腿实在是熬不住了。”这家里再没有可以当牛做马的人了,她终于成了真正的牛马。虽然还有李娇凤在,但一来李娇凤不听她的,二来哪有儿媳妇近身伺候老公公的?这脏活儿累活儿还是得她来!“让你大姐再拿些银钱来,家里粮食要见底了。”
沈志高闷闷道:“上次强子病了,跟大姐借钱,大姐就说没钱……”要不是沈灵芝不给钱,他们也不能把沈小娟给卖了,后面也不会有那一堆事。这会儿想起来,沈志伟对沈灵芝还有一丝怨气。
“那能一样吗?强子只不过是她侄子,这可是她亲爹!”沈老娘嚷嚷道。沈志高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便让李娇凤去村长家借了车,往县城去了——他现在的腿脚可走不了去县城的路!
然而到了县城,寻到沈灵芝的家,却敲了半晌门也没人开。沈志高一开始以为沈灵芝想躲着他,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见里头有声音,心下逐渐惊慌。犹豫片刻去敲了隔壁的门。
“你说最里头王老头的家啊?”王是沈灵芝丈夫的姓,沈志高连连点头:“请问您,他们家人是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邻人打量了沈志高一番:“不回来了。”
沈志高懵了:“怎么不回来了呢?他们去哪儿了?”
“你是他家什么人?”邻人盘问了沈志高一番,得知是沈灵芝的弟弟来投靠姐姐的——说是投靠,谁看不出来是打秋风来的?邻人的眼光中透出一丝鄙夷,但还是耐心说道:“月初王老头没了,他媳妇便把这院子卖了,带着三个孩子搬走了,我们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沈志高恍惚了许久,才回忆起来,他找沈灵芝借钱被拒那次,沈灵芝就和他诉苦了,丈夫生了病,钱都花了抓药了,实在没钱借给他们。
可他怎么会把沈灵芝的事情放在心上?他只想着榨干这个姐姐最后一滴血,只想着钻进沈灵芝的口袋去掏走最后一文钱!
可现在沈灵芝就这么跑了!他家米粮都见底,借不到钱,找不到沈灵芝回去干活,他们家可怎么办啊!
远远的,胡同口的沈青看着沈志高蹲在小院门前嚎啕大哭,时不时捶着门板十分不甘心的样子。邻人早就被他的样子吓到了,退回自己家把门关的死紧。
沈青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沈志高。那晚之后,他再没见过沈家人。此刻,沈青偏头低声对金牙人道:“算了,这房子不看了。”
金牙人也莫名其妙的:“哪儿来一个疯子堵着门?”
沈青没说他认识沈志高。甚至他也才知道,这房子原来竟是沈灵芝的。金牙人只是和他说,自己最近收了一个很划算的小院子,尤其是意头好:这家的小子年纪轻轻就考上童生。虽说老汉死了,但母亲打算卖了这院子,带他搬到府城书院附近去读书,好好学上几年,盼着出了孝能考个秀才。
许多人都打听这房子呢,虽说只是个小院,但谁不想沾点书香味儿?童生在安平县也算可以了,要是住了这房子,自家也能出个童生就好了……
听说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姑子女有出息,沈青心里也是高兴的。他厌恶憎恨沈家人,却不包括没见过的沈灵芝。沈灵芝和他一样,是老沈家的受害者。
不过这房子他就不买了,回头沈志高再不甘心来门口撒泼打滚,再发现了是他买了这房子,又是一桩麻烦事。
不过因着沈灵芝,沈青又想起了一事,问金牙人道:“这城里其他牙人,金老哥都熟识不?”
金牙人心头警铃大作,什么意思,这沈公子是嫌自己业务不够全面,想再接触几个牙人?但沈青问起了,他还是谦虚的回答:“谈不上熟识,有的也不怎么交好,但城里有的,我差不多的知道、认得。”
同行是冤家,仇人那也是认识。
沈青想了想,根据记忆描述:“是一个妇人,约么四十岁?嘴唇右下边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后头跟了几个年轻汉子做跟班。”
这人金牙人还真知道:“听起来是城南的程姑婆,怎么沈公子认识她?”
沈青摇了摇头:“她前不久去兰塘村买了一个小丫头,叫沈小娟。”
姓沈,约么着和沈公子有一些关系?金牙人觑着沈青的脸色,贴心道:“是要我把那小姑娘帮着寻回来吗?”
“不必。”沈青断然拒绝,犹豫了一下才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银子,递给金牙人道:“若老哥能和那位程姑婆说的上话,就关照一句,别把那丫头卖去脏地方。其他的,倒也无所谓了。”
金牙人却把那小块银子推了回去:“沈公子放心吧,程姑婆做事还算讲究,买来的小丫头要么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或卖与穷人做妻子,或给中等人家做偏房。花楼暗娼那些,她从来不做的。 ”
沈青这才松了口气。沈小娟从前也挺可恶,但到底只是一个小姑娘,还不满十岁。再恶也是有限的,且又受父母影响。沈青能关照这一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既然那程姑婆不沾手花楼暗娼的事儿,今后日子如何,就端看她自己的造化。
房子没买成,沈青便同金牙人一起回了开花肠铺子。金牙人还挺喜欢这些炸物,熟门熟路的自去点单。
如今天气渐渐热了,生意比从前差了一些,倒是隔壁卖糖水的铺子生意好了许多。如意十分眼馋道:“等到了盛夏,吃炸串的人估计就更少了,大家都想吃冰饮,那才赚钱呢。我们从前在通判府也会做冰饮,糖水好调冰难得。须得前一年凿了冰存在冰窖里,第二年才有的用。”
沈青恍然:“咱们府里有没有冰窖?没有回头让人凿一个来。”他手上有现成的造冰机葛冰冰,一年四季想要就有,还不费电。他可以让葛冰冰造了冰再装进空间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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