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助理:“这件事情……恐怕不太好办。”
毕竟那些医生现在心里本来就都呕着一口气,再叫他们降低身份去帮方洲,他们肯定不会答应。
院长:“……那好吧,那就只能先随便招几个合同工,或者从柳市医学院那边要几个实习生过来了,你去告诉药房那边,让他们再辛苦几天。”
对此,中医院里的一众医生:“……”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们忍不住大喊出声:“这怎么可能?”
“明明,明明方洲用的方子,都是非常普通的方子,那些病人怎么可能会好起来?”
然后所有人就又都沉默了。
不少人都掏出了手机,翻看起了之前其他医生发在群里的,方洲给那些病人开出的方子。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送走最后一个病人的方洲关掉了电脑,起身朝着住院部走去,准备在下班之前,再去查个房。
但没想到的是,刚走进一号病房,就看到了许昌路正在给一个病人把脉。
方洲不由放轻了脚步。
一分钟后,许昌路才终于收回了放在病人手腕上的手。
病人随后就出声喊道:“方医生。”
许昌路连忙转过头,看到方洲,他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自然:“方医生,你来了。”
虽然按理来说,这些病人都是方洲的,至少这个点,他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病房里。
只听他继续说道:“那方医生你现在有时间吗?”
“我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一下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解解惑?”
方洲先是一愣,然后就笑着说道:“有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抬脚走了过去。
许昌路也笑了一下。
然后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本子,快速翻动了起来,最终停在了其中一页上。
方洲定眼一看,入眼的是一张药方。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他给面前的这个病人开的第一张药方。
许昌路:“中医临床上对于肝硬化分为肝气郁结证、水湿内阻证、湿热蕴结证、肝肾阴虚证、脾肾阳虚证,瘀血阻络证六种证型。①”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膈下逐瘀汤的方子,能滋养肝肾,活血化瘀,行气止痛,主治肝肾阴虚症和淤血阻络症。”
“而这个病人应该是肝肾阴虚引起的肝硬化。”
“事实上,我以前给九个病人开过这个汤药,但是只有三个病人吃了之后,病情有比较明显的好转。”
所以后来,他就再也没有给病人开过这个方子了。
“最主要的是,这个病人比我之前治疗过的那些病人的情况要严重得多。”
所以他不明白,这个药方是怎么做到的?又是凭什么做到的?
方洲:“其实这个药方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方子。”
“只是方子再好,也得是在医生能够准确掌握病人的病情,然后能够根据病情合理的配置药材才行。”
“举个例子,一开始,这个病人肝阴虚占了七分原因,肾阴虚只占了三分原因,所以我就加一味党参,同时减少山茱萸的用量,如果不这么做,肝阴虚就补不上来,肾阴虚就会补过头,到最后不仅治不好病人的病,说不定反而会加重病人的病情。”
许昌路:“那你又是怎么判断病人是以肝阴虚为主还是以肾阴虚为主的呢?”
方洲便将自己的判断方法细细地说给了他听。
许昌路第一时间拿出一支笔在他的本子上记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方洲清了清嗓子:“现在,许主任你要不要再给这个病人把把脉,实践一下?”
“好。”
许昌路自然不会拒绝,他甚至当场改口道:“那方老师你给我把把关。”
那个病人自然也不会拒绝。
反正他这会儿也闲着没什么事做。
最主要的是,他以前见惯了年长的教授指导年轻的医生医术的场面。
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年轻的医生指导年长的教授的场面。
而医院里的护士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所以原本只是路过病房的她们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然后慢慢张大了嘴。
最后忍不住掏出手机,对准病房里的方洲和许昌路,拍了张照片,发到了小群里。
第二天一早,这件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中医院。
“难怪许主任这段时间天天值夜班,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跟他老伴儿吵架了,原本还想着今天上班的时候,劝劝他,毕竟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原来他是为了研究那些病人。”
“论辈分,许主任至少是方洲的师公辈,可是现在,许主任却称呼起了方洲为方老师……”
“现在看来,许主任和丁院长才是真真正正的发自内心热爱着中医,并且愿意在中医这条路上奋斗一辈子的人。”
“不止,我想起来了,许主任跟我们其实是不一样的。”
“我们当初是主动请缨来到的中医院,但是许主任是被下放过来的。”
“他以前是浅市中医院的,因为看不惯浅市中医院为了盈利,要求医生给患者多开检查单和药品的行为,把医院给举报了。结果可想而知——卫生局的人去浅市中医院调查的时候,原本答应过他会站出来帮他说话的人一个都没有站出来……最后浅市中医院只是被勒令整改,没过多久他就被下放到了我们中医院。”
“难怪许主任这么能屈能伸。”
“是我我也不想认命啊,更何况现在进步的机会都已经送到眼前了!”
“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我们也要和许主任不一样吗?”
七八个小群瞬间就都沉默了。
直到半个小时后,才有人开口说道:“听说药房那边现在缺人缺的厉害,忙的都快脚不沾地了,正好我现在也没什么病人,我去帮个忙好了。”
最后就有人跟着说道:“我也去。”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方洲的接诊速度慢了很多。
不是因为这几天接诊的病人的病情有多复杂,而是因为方洲现在在给病人写病历的时候,不仅将病人的现病史、既往史、各种体征、他的判断依据和诊断结果全都写的一清二楚,还将自己的开药思路也全都详细地写了下来。
而这些病历,是所有医生都可以在医院的系统里随便翻阅,甚至是打印出来学习的。
所以他的目的不言而喻。
对此,中医院的一众医生再次沉默了。
“方……方老师还真是一点都不藏私啊。”
“但还是那句话,方老师今年才多大?他怎么就能这么厉害?你们看看他开的这些方子,真的,我觉得我再学十年都不一定能开出这样的方子来。”
“我甚至觉得,他开出的方子比我以前接触过的某些知名专家开出的方子还要高明。”
“我也是……”
“我以前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什么医学天才,现在我信了。”
“最主要的是,我老师以前都没有这么仔细地教过我。”
“这下子,我连嫉妒他都嫉妒不起来了。”
“我不相信方老师不知道我们在背后阴阳怪气过他的事情,可是他现在却以德报怨,把饭喂到我们嘴边来了——我们要是不学,怕不是会遭天谴。”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中医院里的氛围直接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那些医生在没有病人的时候,不再关上门来偷偷打游戏和看小说,而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方洲开的药方,或者一起去住院部给病人做检查,然后尝试着给病人开方,最后再跟方洲开的做对比,查漏补缺。
对此,院长自然是喜不自胜。
因为在这之前,他只是期盼方洲能够纠正照市人民心中对中医的错误认知,能让中医院在照市的土地上站稳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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