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都结束了还看书?”沛诚又开口道。
“就是因为考试结束了才看的,”森泽航竖起书给他看封壳,“是本小说,我之前看了一半的,早想看完了。”
“哦。”沛诚坐起来,他胸前的被子乱糟糟地团着,身上的T恤睡得歪七扭八,森泽航看了笑起来:“你怎么每次睡醒都这幅样子。”
沛诚下意识觉得这句话有些怪,只“嗯?”了一声,没有多想,缓缓下地穿上拖鞋,慢吞吞走去洗手间。
洗了一把脸后,沛诚总算清醒了一点,同时肚子也后知后觉地饿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全然没有陌生和异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岳望锡五官中原本那些棱角分明的地方变得柔和,不知道是不是看顺眼了的关系。
上一世也是这样,一张脸看得久了,总是越来越像自己。
沛诚自嘲地笑笑——逻辑关系反了,应该是看得久了,自己和壳子就越来越难以分开吧。
第84章 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终于考完了。”
“可不是嘛!”沛诚迷瞪过一觉之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两人来到餐厅——这次是森泽航选的,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格,虽然沛诚总觉得这种昂贵餐厅的光线太暗,他有时候都看不清菜长啥样。
两人在屏风后落座,旁边是美丽的高空夜景,沛诚撑着头,意外地发现这样的景色他已经有些习惯了。
果真是由俭入奢易!
“我……等了很久,因为怕影响你考试。”森泽航忽然没头没尾地蹦出一句。
沛诚此刻尚且毫无察觉,随口应了一声:“嗯,什么?”
森泽航却不说话,他顿了半晌,又清了清嗓子,颇为庄重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沛诚闻言心猛地一紧,放水杯的手抖了抖,磕碰在盘子上发出清脆声响。他赶忙正襟危坐,瞪着对面的人如临大敌:“你,你要说什么。”
森泽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鼓捣了半天,掏出一个细长的盒子递给他:“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哦哦,”沛诚悬着的心又一沉,接过来说:“谢谢。”
拆开丝带,打开礼盒,沛诚一眼先看见的是一支玫瑰,额头的筋再次跳了一下,定睛一看,玫瑰旁边躺着一支精美的钢笔,玫瑰只是装饰。
这一番情绪过山车,他的心率都快不齐了。
仔细打量这支漂亮的钢笔——笔帽和尾端是银白色,笔杆呈六边形的切面,笔身从深蓝到浅蓝一路过渡,上面用彩色宝石镶嵌着鸢尾花和四叶草,如同一扇扇微型的教堂彩绘玻璃窗,近看更是美丽得不可思议,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哇,好漂亮!”沛诚由衷地感叹道,“像艺术品一样!”
“嗯,你喜欢就好。”森泽航淡淡地说,“我想了很久送你什么,但是无论怎么想都不满意,我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够配得上给你做生日礼物,什么东西能够既特别、又有意义。在纠结的过程中,时间都过得差不多了,最终只能买了钢笔。”
沛诚却依旧沉迷于这只钢笔的美貌:“真的好精致,是不是很贵啊。”他问,“这支笔多少钱?”
“七十万。”森泽航说。
“什么!”沛诚差点破音,周围几桌人隔着屏风看过来,他连忙又压低声音叫了一次:“七十万!一支笔?你疯了!”
森泽航点点头:“我知道,它一点也不特别,不过是稍微贵一点的钢笔罢了,和小行星根本没法比。”
“不是……陨石没多少钱的,你……我……”沛诚结巴了,连带着手也快拿不稳,赶忙把钢笔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他神情恍惚,整个人摇摇欲坠:“七十万!天呐……穷奢极欲,穷奢极欲。”
森泽航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沛诚意识到他今天真是反常的安静,不由得开口安慰:“你这么大压力做什么,这个钢笔就很漂亮啊!不对,七十万一支笔也太贵了!”
“礼物不特别的话,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更难开口了。”森泽航说。来了。
沛诚脑子里“嗡”的一声,只有这两个字,果然来了,果然还是来了!
他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钢笔,脖颈僵硬,不敢抬头,嘴上还在嘻嘻哈哈地试图打岔:“你好严肃哈哈哈,不会是买了钢笔没生活费了吧哈哈哈……”
森泽航根本不为所动,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这话我想和你说很久了,圣诞舞会的时候就像和你说,但是当时环境和气氛都有些仓促,我还没准备好。”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真被Amber猜中了?沛诚脑内开始万马奔腾,一部分理智在提醒他不要自作多情地胡乱猜测,更大部分的情感在大脑里乱喊乱叫。
“过去两周我一直忍耐着,因为怕影响你复习考试,但又不能再拖了,毕竟再晚几天就要放假回国了。”森泽航继续说。
沛诚干笑了两声:“你这是干什么,这样我会以为谁得绝症了。”
森泽航忽然探出身子,抓着他的手,沛诚登时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手指捏着钢笔的盒子,用力到指节发白。
“我喜欢你,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达摩克斯之剑就这样落下来,从天灵盖把沛诚劈成了两半。
但表面上他一动不动,就像被石化了一样,死死盯着面前一小块桌子。他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成了真空,阵阵耳鸣,什么旁的也听不见。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目前是个什么心情,明明已经半真半假地为这一刻的到来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准备,真到了发生的时刻,却还生硬得像块石头,一块被烈日炙烤、一碰就碎的脆石头。
“你能抬起头看着我吗?”
森泽航这样说,沛诚只得一寸寸抬起目光,可眼神刚一交汇,他就被对方眼里的炽热烫得一躲,迅速移开了视线。
“啊……谢谢,”他听见自己干巴巴地说,“我也很喜欢你。”
森泽航不满意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作为朋友喜欢你,虽然这也有一部分,但我还想拥抱你,想亲你,想和你没事儿就牵着手,想和你接吻,想和你……”
“好了!”沛诚满脸通红地打断他,心惊肉跳地抬头看了一圈,道:“你别说了。”
“你讨厌我这样吗?”森泽航问,“会觉得我恶心吗?”
“不会。”沛诚回答得毫不犹豫。
森泽航嘴角勾了勾,睫毛一眨,仿佛有粘稠的情意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洒出来:“那你对我的喜欢也是这样吗?”
沛诚吞了好几次根本不存在的唾液,努力直视对方长达三秒,而后摇了摇头:“不是。”
森泽航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沛诚接着说:“你也……可以再考虑一下,人青少年时期很容易对关系好的同性产生好感,这其实只是荷尔蒙和多巴胺……还是肾上腺素什么的,总之是一种生理性的错觉。”
他终于把自己背了很久腹稿的内容完整说了出来,顺利得一听就像是彩排过千百次。
“错,觉?”森泽航一字一顿,以反问的语气重复了最后这两个字,眼睛危险地微微眯起。
“对,你仔细想想,你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只是偶尔感到的某种……冲动。”沛诚硬着头皮说,“怎么可能你都认识我那么多年了,以前都相安无事,最近忽然就喜欢上我了。”
“我的喜欢不是什么错觉,岳望锡你抬头看着我,不要东看西看地到处乱躲,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什么心情。”十六岁的森泽航身上还是第一次散发出这种不容拒绝的气势,他认真道,“就算你现在还不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你,也别胡乱给我的感情下定义。”
可我也不是岳望锡啊……沛诚苦涩地想,你这一番话对着这张脸说出口,有多少因素是因为这幅面具的主人和你家世相当、青梅竹马?又有多少因素是因为这幅皮囊英俊漂亮?而面具下面的我又当如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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