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下着雨呢大哥,坐在这里????
真的是癫了。
陆北淮顺着树身坐在树干上,也管不得干净不干净脏不脏,他把宋且抱着放在腿上,也没让他坐在泥巴地面,松开捂着嘴的手,臂弯勾着的伞柄还挡在头顶。
就以这样的姿势,结实的臂弯圈着怀里单薄的宋且,将他颤抖的身躯抱得紧紧的,把脸埋入微凉纤细的肩颈里,试图寻求着什么。
滴答,滴答。
脖颈滴落下什么。
伞柄边缘的雨滴落在脚踝上,宋且抖了一下,下一秒脚踝就被大手握住,往伞下带了些许,没让脚再淋到雨。
宋且强忍着湿透衣服贴着身体的冷,也不知道是不是捂着他嘴的时间太长,现在竟然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也感觉贴着肩膀上这颗脑袋更沉了。
直到宽大的手掌松开。
他这才得以鼻口一起喘息,将有点疲惫的身体卸下力气往后靠去。
“……陆北淮,你挺幼稚的。”还说想死。
“你骂我了。”
宋且听着觉得有点好笑:“你还挺癫的。”
“不可以骂我。”
“以前能骂现在为什么不可以骂。”
“……你不是说要让我原谅你吗?”
宋且试图推开身后这家伙,结果推不开,顿时恼火:“我现在不想了,不原谅就不原谅,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伞下的空间被压低,泥土与雨水的腥味,仿佛这一寸并不干净的位置就是他们俩的私人空间,让这句很轻的恼火话也显得无比清晰。
“不可以。”陆北淮颤抖的手扣住身前单薄的肩膀,语气听起来凶狠执拗,却又脆弱可怜。
“不是说赚到钱了吗,可以不用待在宋家,那你走吧。”
此时就像是两个疯子的悄悄话时间。
应该没有正常人会疯到这个程度下雨天躲在树下,坐在肮脏的泥土里抱在一起说悄悄话。
“我不走。”
宋且听着陆北淮突然的低声语气,像是在委屈:“你委屈什么,要你委屈的时候不委屈。”
委屈什么,有什么可委屈,他还没委屈呢,倒霉的背锅侠。
陆北淮觉得宋且对他的语气没有之前好,心情瞬间跌入谷底,察觉到他又想要推开自己,再次抱得紧紧的。
“…你小力点,痛的。”
伞下的小空间让这句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某人还是松开一点。
宋且觉得冷,抬手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没忍住打了几声‘阿嚏’,声音有些瓮:“行了没,我要回去。”
“你会在乎我高兴还是不高兴吗?”陆北淮并没有要放他回去的意思。
宋且听着头顶落下的声音:“我哪一次没在乎你的情绪,是你太固执。”
“我怎么就固执了。”
宋且忽然觉得这种聊天方式有点疯,可能是从所未见感觉新体验,他很轻的笑了声:“陆北淮,你要知道整天把死挂在嘴边的人不是在期待死,你明明就很想我喜欢你。”
“我什么时候想你喜欢我。”
“你分明很享受。”宋且觉得心跳有种莫名的缓了下来,呼吸的频率也跟着缓慢,体感越来越冷,下意识的缩起肩膀往陆北淮怀里靠。
他听着陆北淮几乎要破防的声音,晕乎乎又觉得暗爽。
“谁享受了,是你喜欢我。”陆北淮听他说冷,拧了拧眉。
宋且敷衍的点头:“……是是是,那我不喜欢你也没关系。”
陆北淮听到最后一句眉头紧促:“什么叫做你不喜欢我,你明明就喜欢我。”
“……陆北淮,我不喜欢你。”
陆北淮神情顷刻间变了,他紧紧握住宋且的肩膀,眼里是病态的偏执:“你明明就很喜欢我,你都开始哄我了,给我奖励还给我穿小裙子……”
略带颤抖的声线里带着慌张,像是得知这段时间里得到的一切都是虚假后的破防。
这话说完他就没有再听见宋且的回答,反倒感觉这家伙身体有些发抖,下意识将人抱紧。
宋且靠在陆北淮的胸口,隔着湿透的衣服听着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缓,缓得仿佛力气被一点点的剥离,心脏的位置密密麻麻传递出闷疼,头开始剧烈的疼痛。
……怎么感觉胸口那么疼。
他动了动嘴唇,想叫陆北淮别抱那么紧,但也说不出话了。
四肢无力发麻的感觉愈发明显,呼吸频率的降缓让他的意识渐渐下沉,仿佛每一个呼吸都带着他往下坠。
就连陆北淮的声音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全是回声。
他沉沉地闭上眼,意识几乎在瞬间被黑暗吞没。
脱力的手垂落跌在身旁的泥土上。
——陆北淮,我不喜欢你。
“宋且,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陆北淮没听到回答,又问了好几遍,甚至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都没怎么听见了,他脑袋嗡的一响,缓缓低下头,将耳朵凑近宋且。
呼吸……
好像听不见了。
为什么不回答他?是真的不喜欢他吗?
都是骗他的?
他几乎在这个瞬间是沉默的。
从很早之前他就很想宋且死,每次晚上都很想把宋且捏死掐死,质问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不去死。
那次冲浪,他就看见宋且被海浪吞没,那只张脸被一次一次的淹没,又挣扎着露出来,喊着他的名字,当时没有人看见,只有他在旁边,其实他一伸手就可以将人拉过来。
他没有伸出手,直到宋且的脑袋被吞没,那只手也即将消失他才将人拉了上来,看着那张苍白失色已经溺水的脸,他承认那一瞬间的快感攀升到了顶峰。
可是……
宋且他变了。
醒来后的宋且变得好粘他,会害怕他,但又会对他笑,会保护他,也会安慰他,还会为了哄他穿小裙子,刚才还叫他要多喜欢自己,叫他不要在乎其他人的眼光。
跟他说了很多次对不起。
他并不觉得宋且说几句对不起他就会原谅这十年对他做过的事情,这很难原谅,可如果宋且不在的话,那他找谁报复。
现在呢。
宋且好像又不舒服了,好几次了,最近被他吓了好多次,可他似乎没了过去那样报复的快感,没有了当时冲浪时看着宋且活生生被水淹没的快感。
他弯下腰,将怀中发沉毫无动静的宋且抱紧。
心脏瞬间像是被猝然捏碎,酸胀感顷刻间弥漫而出。
“宋且,你不喜欢我吗?”
他喊了声,尾音颤抖,晃了晃宋且的身体,软得一塌糊涂,并没有回答他,安静得可怕。
这一刹那几近慌张的失措冲昏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害怕。
“宋且!!!!”
这声再也绷不住的歇斯底里响彻云霄。
雨终于停了。
……
“医务人员请注意,康复住院大楼1楼大厅999!”
医院广播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应急播报声,院内急救广播999立即启动,医院急诊大门口传来脚步与推车声匆匆。
几乎在分秒钟内,急诊科兼急诊重症监护室的医生与护士立刻冲了下来。
分秒必争进行交接与紧急初诊工作。
病床上的少年戴着氧气罩,头发湿漉,衣物湿透边角沾着泥土,脸毫无血色,病床车上的体征监测仪指数并不理想,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患者缺氧昏迷,患有法联氏四联症,血氧88,收缩压86舒张压32血压太低,体温38.9,立刻建立静脉通道,先进行静脉补液。”
就在这时,体征监测仪再次出现大幅度波动,resp(呼吸)的曲线出现下降,出现指数为0。
“快!!!立刻转移急救中心!”
病床车快速进入电梯,往急救室冲去,生怕耽误一秒。
直到急救室门重重关上亮起红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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