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送信,是我送给大单于一件礼物。”萧暥道。
“礼物?”魏瑄一诧,
萧暥不动声色:“一只草原鼠。”
魏瑄差点以为听错了,这好玩儿吗?
萧暥做事风格有时匪夷所思,难道是为了报复上一次大单于企图羞辱他?就搞这些恶作剧的把戏?
“其实不止。”萧暥眼中溢出一缕邪意:“还有一条蛇。”
魏瑄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冬天还有蛇?”
萧暥抚摸着苏苏的秃脑袋,慢条斯理道,“草原鼠很好抓,蛇已经冬眠了,费了苏苏一天的功夫。才给我刨出一条来。”
说着他霍然抬起头,看向魏瑄的眸子里隐隐掠过一丝冷意。
魏瑄忽然想起了他在狼火市上跟那些商贩闲聊时听到的一件事。
北狄人会把一个月特定的日子都用蛇、鼠、羊、猪等六种动物命名,比如蛇日,鼠日,羊日都是吉利的日子,宜祭祀,出门,嫁娶等。
北狄人向来迷信,所以三天后的狼火节加封日就是选在了鼠日。鼠日又逢月圆之夜,大吉。
那么萧暥让苏苏把一条蛇和一只老鼠放在单于大帐里的举动,简直就是存心恶心他了。
魏瑄边思忖,边谨慎道:“莫非鼠和蛇,是将军有意暗示维丹和阿迦罗,维丹在鼠日加封,还没来得及戴上王冠,就要被蛇吞食?”
萧暥微微眯起眼,不愧是武帝,凭那么一星半点暗示,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都不用他费劲解释。
两天前,萧暥和栾祺闲聊的时候,就发现北狄人的月历有点像中原的属相生克,蛇和鼠同时出现,暗示着不祥。
“明天呼邪单于一定会招大巫去帐中卜算,但是无论卜算结果如何,都足以让单于心里起了戒备,呼邪单于又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
魏瑄不解道:“三天后阿迦罗就要动手,将军为何反倒要提醒单于,他不是我们的敌人吗?”
“阿迦罗也是我们的敌人。”萧暥冷冷道。
魏瑄心中一凛。
果然,这才是萧暥。
哪怕阿迦罗给他戴上三重珠冠,让他穿着华丽的衣袍,袖挽芳华耳含明月,把他打扮成娇美的妻子,但利剑终究是利剑。
萧暥道:“我跟你说过阿迦罗的夺嫡计划。”
魏瑄点头,“阿迦罗手下兵力不足,所以他要夺嫡成功只能走一条路,以少量兵力精准出击,控制大单于。”
也就是萧暥惯用的擒贼先擒王。
但是现在单于又多给了他两千骁狼卫。这使得这场权力争夺的角力从势均力敌到迅速偏斜向阿迦罗那一头。
萧暥道:“这两天阿迦罗日夜都在训练这些人,两千骁狼卫在别人手中可能算不了什么,但在阿迦罗手中,就能成为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
这一点阿迦罗和魏西陵非常相似,他们都极为善于练兵用兵。至于谁更胜一筹,当年铁血群还有讨论过,最后莫衷一是。因为两人在书中都死得太早,没有机会一决高下。
萧暥目光冰冷幽沉。
前天阿迦罗为了他喋血王庭之后,无论是单于还是穆硕都认为阿迦罗鲁莽有余,虽有勇力却无城府。
他们对他都疏于防范,很可能就会在毫无准备中,被阿迦罗一举消灭。
那么北狄王庭七千骁狼卫,和五大部落的首领,将别无选择,只有拥戴阿迦罗为大单于了。
萧暥道:“此番阿迦罗若成功了,他就能以最小的代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王权,等到各首领反应过来,一切已成定局。只让少数人流血,就能让多数人臣服。阿迦罗有这个能力。”
对于一场夺嫡之变来说,这确实是最完美的结局。能最大程度地保留下北狄草原的实力,不在内耗中流失。这样阿迦罗将来才可以策马扬鞭,统一十八部落。
“这是他想要的结局,不是我想要的结局。”萧暥道。
魏瑄问:“将军,你想要的是什么?”
萧暥眸中燃起一抹骇人的冷焰:“我要一场腥风血雨的夺嫡之变,我要阿迦罗和单于穆硕等人陷入缠斗,要北狄草原大乱起。要他们两败俱伤。”
*** *** ***
大梁城
几天后便是鹿鸣山秋狩。
其实说是秋狩,但因为今年秋雨连绵,各路诸侯都言道路泥泞难行,所以秋狩的时间比往年推迟的半个月,其实已然是冬狩。
此刻,谢映之的案头放着一方精致的请柬,那纸质地细腻棉柔,叫做花痕纸。
那是用去岁的落花封藏,经过特殊的工艺压制而成,打开时隐隐有幽香透过纸背。轻极雅极。
因此浣花斋还有个雅称就叫做花间。
所以,那日江浔才道‘花间置酒’。
花间是容绪在大梁城所辟的私家小院,虽为雅阁,却极为隐秘,对接待的来客也极为挑剔。有道是花间一壶酒胜过俗世万两金。
里面的玩乐都是容绪先生亲自设计的,堪称雅趣,别具风格。去过的人意犹未尽,但又缄口不提。使得花间就更加引人遐想。
卫宛蹙眉道:“说是送行酒,怕是居心不良。”
从大梁出发到鹿鸣山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容绪明天的花间邀约,便是给萧暥出发去鹿鸣山秋狩送行的酒。
按照容绪的脾性,这杯送行酒恐怕要喝出千般花样来。
谢映之微笑:“无妨。”
卫宛严肃道:“花间声色,有损修为。喝酒更是不可。”
以谢映之的修为,喝酒不是不可以,只是不喜罢了。
谢映之向来随性,淡漫道:“师兄错了,修玄不近声色,但也不畏声色。”
卫宛知道这又将是场诡辩,立即打住道:“你自己掂量尺度便好。”
谢映之微笑:“师兄放心,纵使世间殊色,不过朝如青丝暮成雪,不能长久,如何比得上道心隽永。我心无羁,何惧声色?”
卫宛知道说不过他,皱眉道:“你想去就去,我不和你争辩。但是你要小心容绪,此人声名浪荡行为诡谲,他在花间所置奇巧,不止是一樽酒。”
“所以我就更要去了,容绪先生既慑于主公之武力,又自以为高明,对主公常携狎昵之心思,以为可欺。此番若不能收服他,我不在之时日,怕他又要引风吹火,再生事端。”
卫宛眸光一敛,道:“你要去漠北?”
谢映之静静道:“我要去溯回之地。”
第227章 折子戏+番外
马车驶过长街,透过轻轻晃动的纱幕,浮现出大梁城夜色初降时的万家灯火。
谢映之记得萧暥以前说,他喜欢这世间的烟火气。喜欢冬夜里尚元城的店铺前热腾腾的白烟和卤香味儿,喜欢油腻中带着的葱香,喜欢市井的喧声和摩肩接踵的人。
谢映之体会不到,他辟谷已久,不识人间烟火。他僻好清静,也不喜喧嚣。
纱幕外的浮光掠影,这俗世间的喜怒哀乐,在他看来都太短暂了。那些来来往往的平凡的人,他们的一生,不过是白驹过隙,转眼即逝。
哪怕是世间殊色,又如何及得上道心隽久,纵然是乱世里惊鸿掠影的一瞥,也不过朝为青丝暮成雪。
就如他昨夜跟卫宛所说:既不长久,何须停留。
他不会眷念不长久之物。
所以他看这世间烟火,更多的是悲悯,却非流连。
他此生不会喜欢谁,也不屑厌弃谁。修行到一定程度,物我两忘,心游九霄。三千世界,万丈红尘,不过指间沙、石中火、梦中身。
浣花斋在大梁城郊的碧浪湖边。
竹外一方庭院,湖边一树梅花,疏影横斜间可见水榭里蓊胧的灯光,伴随着清幽的曲调声传来。
谢映之下车,容绪已经在门前殷勤等候了。
经过上一次的教训,此番容绪似乎低调多了。他一身秋香色的衣袍,素淡简雅。也不见刻意地涂粉修饰,额角眉梢反倒显出几丝风霜历练之色。如隔年的沉香,竟别有余韵。
谢映之看了他一眼,微笑回礼后,洒然走进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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