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暇理她,接连发出多条短讯指令。
第一天,控制禁闭塔中的蕊蕊。上升最高危险级,不让她触碰外物、发出声音、并双眼覆物。
第二条是封锁这座基地塔。对外宣称阵法修整。
第三条是调取监控,圈禁所有在这三天间路过基地塔的人。
塔罗讶道:“这怎么排查?这得多少人说关就关,你这样会引起恐慌和民怨的,怎么解释啊?”
“顾不上这么多了。我做什么不需要和人解释,也不需要别人理解。”
我面无表情地操作监控,看着禁闭塔最后那个小女孩安静地被守卫控制,捆绑在椅子上,口中和脸上绑着黑布。
她却仿佛能知道摄像头的位置,费力的扭转身子,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笑容。
那其实依然是个孩子的笑容,却捆缚着黑布,映着殷红的唇色和雪白的牙齿。
我知道,她知道我在看她。这是对我露出的笑容。
塔罗的通讯也响了起来,是她底下的守卫在和她确认我这丧心病狂的指令和后续人员调配。
塔罗终于接完一波电话,揉着大波浪卷发:“沈无,你好歹和我解释下为什么要禁闭这些人啊?这会儿十几分钟的事,已经查出来上千号人了。”
“……这么多。”我捏了捏眉心,凝定心神,对塔罗道:“你还记得蕊蕊曾在路上遇到吹泡泡的孩子吗?我刚才在想,她是怎么感染的,或许就是那个契机。”
“丢手帕……”我缓缓道:“既然捉迷藏可以烟花成拍肩头。那手帕也可以不是手帕,而是别的东西……比如气泡。”
“你是说小女孩在塔顶吹泡泡,飘下来泡泡碎了,水溶在空气中……路过的人就都算被’手帕’砸中了?”塔罗瞠目结舌:“这么霸道?”
“是不是这样……马上就知道了。”我话音落下,正好传来了简讯。
——告知我那上千人中抽检的百分之十,的确大多都有诅咒反应。
“这些人怎么处理?”塔罗抓了把头发。
我沉默许久。
“先分流。”我说:“把监控出现在那的人都先圈进起来,再一个个排哪些中了诅咒。
中了诅咒的人关进禁闭塔,再回溯行动曲线……确定有没有人再被怪物控制,传播给更多的人——按最高级别瘟疫控制的规章走,你先这么处理……”
她皱眉看着我,像是要说什么。
我抬手道:“就先这样来——我再想想办法,人先关着,就不能再传播。那直到诅咒发作死去,总还有几十天。”
塔罗忽然道:“沈无,你自己中了诅咒,处理方式是自裁。怎么换了陌生人,就是先关起来徐徐图之了。”
我其实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么混乱的环境,她还要纠结这些细枝末节。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吗?”我道:“我如果被怪物控制,这里的人都得死,留着我的命风险太高。而这些普通人,关起来便不能传染诅咒,自然有机会再想办法。”
“我自己一人的命,和千人的命——哪边更重,三岁小儿都能抉择。”
塔罗沉默不语。
“塔罗,记得我和你说的——如果我让你杀了我,不要犹豫。”我提醒她道。
“……不愧是沈顾问,还真是理性。”半晌,她看了下通讯道:“不过,我刚收到一个消息。还是和你说下吧。”
我低头看向她递来的通讯器屏幕。上面是途径禁闭塔的密切接触人员名单。
有裴追。
是了。我想起来了,那段时间我一直躲着他,裴追便来了禁闭塔堵我,虽然也没真的说上几句话。
他会因此感染上这个还无解法的诅咒吗?
我缓缓皱起眉,感受心腔里一种全然陌生的滋味。
仿佛心脏被提起来,捏紧了,豁开一道伤痕,再挤出一线血。
和准备自己赴死时不同,甚至和得知千人感染时也不同。
——高于理性,高于数据。
——甚至不够光明,难以启齿。
那是一个个体对另一个个体……独一无二的私心。
是沈无对裴追的私心。
作者有话说:
末世本来表面的稳定和平就非常脆弱,沈无这么操作其实是有问题的,前面也可以通过一些人的侧面反应看出他其实非常独,不会圆滑地处理基地这个庞大政治体的关系。但这就是他的性格,人的性格会决定行为方式和结局
第40章 隐瞒家属
好消息是,当日下午,裴追的初步检测结果便出来了,他并未被【丢手帕】诅咒感染。
坏消息是,三日路过禁闭塔共四千余人,目前已核实确认三千人。初步确定……其中近半都被感染,有一千九百余人。
而这些人中,又有几人已确定成为新的传播源,目前他们传播了多少人还未确定。
瘟疫就是这样,指数级扩散,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
而更糟糕的是,才几小时过去……我已出现几次肢体反应迟缓的症状。
另外,我对时间敏感,还能确定意识曾间断地出现过几次从几十秒到几分钟不等的真空。
显然,如我预料……最坏的情况出现了,【丢手帕】的怪物正在试图控制我。
我的时间应该已不多了。
我需要去看看被感染者的情况。
*
一路走去禁闭塔,我便感到氛围有些异常。
先前虽然大部分人也畏惧我,但只是更恭谨些,大体还算得上正常。
如今我走到哪里,人群便会远远让开,恐惧地低下头。我开口想说什么,他们腿就抖得如同筛糠,看起来想跑又跑不动。
一旁塔罗说道:“他们在怕你。沈无,最近盛传一些不太对劲的小道消息。说你聚集这数千人关进禁闭塔是要杀了练邪法。”
她揉着鬓角的头发:“我也不知道这么离谱的话是怎么传出来的。但太多人说了,我没时间一个个压,也压不住
——你知道的,越是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用官方立场去辟谣,反而越搞越乱。”
几日下来,她一个在末世都想尽办法把自己打扮得干净漂亮的姑娘,如今嘴唇都苍白起皮,曾经慵懒妩媚的卷发成了堆杂草。
“你有什么方法吗?”估计是我看着她一直不说话,塔罗满怀希望问道。
“不,我只是在想,你其实年纪也不小了,一熬夜就看老许多。”
我拍了拍她的肩头,笑道:“也不是只有刀口舔血才能救人。去找你的苏落吧,她是世家出身,见识比我们都广,或许能找到【丢手绢】的解法。”
听我开头几句,她还一副要爆炸的样子。我话说完,塔罗却神情逐渐严肃:“你又憋着什么坏事了啊?不是之前还要我看着你?”
我轻描淡写道:“后来想了想,让你杀我的确不太地道。
我找到了几种毒和咒法,都能控制死亡时间,等差不多了自己用便好。你帮我把感染名单之类收集完了,便走吧。”
“怎么了?”她十分警觉。
“说不上来,我有点不太好的预感。”我实话实说:“你在这里该做的也都做了,多的忙也帮不上了。先离开吧,去找苏落、林川他们研究【丢手帕】诅咒,找到了便回来救禁闭塔里的人,这是大事。”
塔罗拨弄着落在肩头的卷发,没有说话。我知道她是答应了。因为这的确是当前最紧急且关键的事。
“寒暄客套便不说了。你记得收拾下自己,苏落是体面姑娘,别见人家还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我抽出一根烟递给塔罗,帮她点上。自己也咬着一根,低头点燃了。
这是荒凉、朝不保夕的末世下的一个傍晚。
灰色的天际尽头挂着血红的残阳,边上已隐隐绰绰地露出蓝月的阴影。
我们心照不宣地享受这一根烟的时间,作一场心照不宣的朋友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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