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中间有一个凹陷的方坛,里面铺满了金色沙砾,栽着一株打造成树木状的高大石雕,高约五米,枝繁叶茂,其雕工之精致细腻,刷上绿漆便有以假乱真的效果,基本上和照着云不意缩小版真身雕刻的没什么两样。
最重要的是,方坛前放着一只青铜三足圆鼎,里面的香灰高高堆起,快比铜鼎本身更高了。
云不意仰头,被日光刺得眯起眼,细细打量祭台上的一切。
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方坛中的石雕与青铜鼎在地下被千万道丝丝缕缕的金色线条连接,而这些线条的尽头,是藏于石雕主干内部的一截墨绿色物体。
那物体材质如玉,表面镌刻着黑色的繁复纹路。纹路中渗出污浊黑气,环绕物体流动,每每与金色丝线相撞,便会爆开激烈的火花,然后悄无声息地抵消。
如此周而复始,仿佛形成了循环。
“那好像是……”冷天道也看到了同样的景象,凑近云不意耳边,低声道:“信仰之力。”
云不意条件反射地问:“谁的?”
这话一出,除没听到冷天道的话的妖族青年外,其余众人齐刷刷向他投去古怪的目光。
空调师傅的注视.jpg
云不意:“……”
啊,他的。
第六十章
“就是这里, 你们想上香上香,想参拜参拜。我还有活儿要干, 先回去了。”
把人带到目的地,妖族青年摆摆手,打飞脚离开。
不多时,祭坛前安静下来。
云不意跳上石台,围绕着建木石雕仔细观察。
商雨规为这截树根布置的“封印”其实是将妖族对建木的信仰牵引汇聚至石雕当中,以此跟浊云对抗、抵消,虽然稍显奇葩,却是当下最好的方法, 也是只能在妖界使用的方法。
神话时代终结之后,世上无仙无神,信仰之力随之销声匿迹。
但妖界与人界最大的不同在于,建木陨落之后, 在仙人与天道的庇护下,人界受到的冲击远远小于妖界,得以保留完整实力, 也没有多少死伤。
妖界却是分崩离析, 各族不是相距遥远就是互相敌对, 在大量妖族死于天地灾劫余波的同时, 妖界内部混乱不堪、征伐不断,可以说环境相当恶劣。
是商雨规的出现结束了这种混乱,为妖界兴利除弊, 造就今日各族的安泰和平。
他固然不曾向云梦以外的妖族表明过自己的身份, 可行事过程中经常高举建木的旗帜, 将多数功劳都与“建木大神的庇佑”联系在一起,妖界因此发展出了关于建木的信仰。
虽然实际上, 妖族家家户户供奉的那尊神像其实是商雨规,而非建木本尊。但商雨规的真身是建木的一部分,基于他而生的信仰力量同样可以作为在建木树根上,他将之用以藏匿树根、抵抗浊云的扩散侵蚀,并不是什么难事。
“商先生惊才绝艳,手段卓绝,即便跟建木无关,也会是杰出的存在。”云不意弄清祭台原理后,对着里面的建木树根发出感叹。
云梦怀念而悲伤地仰望面前的巨木石雕,低低应了一声。
“他逝去之后,我曾经试图破坏他留下的布置,用这截树根为他续命。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面浊云,一时行差踏错,险些为妖界带来又一场劫难。”
云梦摇摇头:“那时我才明白,不是他不想用树根自救,而是他用不了。或许普天之下,唯有云施主你可以。”
事实上,在云不意展现完整实力之前,他对云不意能否取出树根始终保持着半信半疑、疑多于信的态度。但现在,他已经毫无疑虑。
“这截树根……”
云不意的目光定格在石雕内部墨玉般的树根上,不知是错觉还是心有所感,隐约能感受到一种古老陈旧的气韵。
这种气韵略显熟悉,就像他在垂垂老矣之年偶然翻到泛黄的老照片、幼时的日记本,岁月斑驳在折角裂痕、模糊的字迹里,让人不由得心生怀念。
他很确信这东西曾经属于自己,对于普通人而言,它是妙用无穷的至宝,生死人肉白骨不在话下。可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个有一点纪念意义的老物件,拿得到当然好,拿不到也不影响什么。
云不意不是商雨规,他是完整独立的个体,既不残缺,也不依靠建木躯干的生命力而活。
“怎么,取不出来吗?”云梦捏了捏指节,平缓的语调微微收紧。
云不意的迟疑让他误认成无能为力,想到商雨规“复生”的关键可能就此不复存在,自然免不了紧张。
“可以取,也不麻烦。”云不意回头瞥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过树根拿走以后,祭坛下的平衡会遭到破坏,祭镇的信仰之力汇聚在石雕上无可消耗,很可能造出一尊新的神明,到时又是一桩麻烦。”
冷天道微笑:“既然你提出来,想必已经有解决的办法?”
“办法当然有,大力出奇迹么。”云不意屈指敲了敲石雕,“我可以只保留祭台的外形,将商先生留在里面的布置尽数摧毁。这样信仰之力就不会被引入石雕,困境自解。但这样做相当于毁掉商先生的心血……遗物,云梦大师,你能接受吗?”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转向云梦,只见他神色微滞,可没过多久,便垂眸答应。
“若是今日站在此地的是他,一定会同意。无关他能否得救,而是为了妖界,为了祭镇的妖族着想。”
云梦深深叹息:“建木树根是重宝,重宝外的浊云是危机,二者相加的份量,足以令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妖界再度陷入动荡。正因如此,他才会连我都瞒着。可饶是如此,我也险些被浊云侵蚀,酿成大错。”
“即便这截树根救不了商雨规,我依旧希望云施主可以将它取走,带离妖界,为妖界解决这一隐患。”他立掌向云不意行礼,眉心的红痣闪了闪,色泽黯淡几分,“有劳。”
“好,那你们退后一点——再退远一些。”
云不意抬手朝后挥舞:“我尽力不弄出太大的动静,但为免波及你们,别离我太近。”
听他这么说,众人连忙后退,动作一个比一个敏捷,甚至找好了掩体——秦方把秦离繁护在身后,秦离繁将玉蘅落藏在后方,云梦跟沈鳞互相掩护,冷天道索性在身前叠了几十个防护法术。
云不意看他们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也感觉好笑,但转身面向石雕后,他便收敛心神,聚磅礴灵力于掌心,虚覆在石雕主干,正对建木树根的地方。
霎时间,近海波涛怒卷,风云变色,祭镇之内飞沙走石,地面隐隐晃动,在土质疏松的位置裂开细密的痕迹。
云不意的右手仿佛半透明化,在不伤害石雕的前提下缓缓没入其中,触碰那截被信仰之力和浊云同时环绕的树根。
指尖裹上树根的刹那,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手臂回流,将云不意冻得一颤,手上的皮肤冒起一阵阵鸡皮疙瘩。
他张口吐出白气,就像只穿着单衣被扔进了冰天雪地,久违的寒冷几乎沿着他的血液流动渗进骨缝、导向四肢百骸,仿佛要将他由内而外冻成一座冰雕。
与此同时,丝线状的信仰之力被强行阻断,散碎成荧光溢出石雕,伴着突如其来的落雨而融入大地,将土壤里被海风无意间带来花种草籽催发新芽,迎风摇曳。
浊云则化为粘稠湿冷的泥浆,幻化成兽口吞下云不意的手掌,满口利齿狠狠咬在他的腕骨上。
于是冻得人骨头发疼的寒意里又多出了一点刺痛。
大雨滂沱,冷天道从袖囊中取出一把大伞撑开,正好罩在所有人头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不意的方向,虽然知道他有能力解决目前这点小困境,却不可避免地生出些许担忧。
沈鳞往他身边蹭了蹭,忽然在他心绪不宁时察觉他的灵力波动,诧异挑眉。
“你的灵力又增长了?”
冷天道摇头,没功夫回答。
祭坛前,云不意冲着那团浊云一挑眉,心里暗道:世道是变了啊,以前见了他只有躲的份的浊云,现在也敢与他正面相抗了,倒是颇有他刚穿越那会儿把他折腾得够呛的那一滩前辈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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