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熟悉沈从祁的人才能知道,他虽然沉默不语,他的心情却是极好,眼角眉梢全是愉悦,凌厉的冷感都低不可见,手指随着唱词打节拍。
沈从严坐在最后排,冷眼看着明面上水火不容,实际上暗度陈仓的两个人,他们两个人面容身形都是拔尖的优越,即使他们并肩而坐,两之间间隔了一张桌面,也极为般配。
他看着这种相配,恶心至极。
他烦躁地想要转着轮椅离开时,忽然眼光不经意地落到了楚秾的高立领上。
他顿住了身体。
戏台上在唱《梁祝》,新花旦身段偏柔偏韧,画着女儿粉面却穿着男装,和英姿勃发的梁山伯相对转圈唱词。
女儿身装了男儿上学堂,英台粉黛好容光。
好容光。
沈从严如同被轰然袭击一般,迅速转着轮椅去了管事的账房里。
账房的账分内账和外账,内账主要是内院里的饮食起居,一笔笔领取都是要领取登记在册的,沈从严揪着偏房处的账本,越色越冷,最后直接摔在了地上。
三姨娘从未来过葵水。
偏房处的所有开支里没有过月事布的支出,他也从未见过三姨娘因为月事颓靡无力的模样,他窥探三姨娘近两个多月,都没有看见过。
他也不曾见过三姨娘放下过脖间的立领。
他那天解开立领,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三姨娘是个男的,一个长得不错所以冒充女人的男人,在大宗府里肆意诓骗,把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
尤其,尤其居然还勾引他。
想到三姨娘纤薄的身段,秾丽出色的脸,还有他实打实的性别,沈从严心头涌起一阵恶心感。
这种恶心感由内而外,几欲作呕。
沈从严俯身靠在轮椅上,干呕得脸色苍白,青筋暴起,脸上的横肉乍起,他眼神厌恶,刻着入骨的恨意。
干呕停止后,他视线看向偏房处,忽然笑了。
……
宴席过后,晚宴楚秾照常没有参加。
去年沈从祁闹得那一桩事竟是使得晚宴一类的家人团聚的时节,楚秾都坐不上位。
如今时过境迁,楚秾今非昔比,现下却还要遭此折辱,难怪沈从祁和楚秾矛盾日益渐深。
只怕楚秾面上平和,内里却仇恨积深。
厨房的师傅多少也承了楚秾的恩,回回这种时候总是会开小灶安慰楚秾,荤素兼备,还加了不少水产,菜品比正厅的宴会还要丰富新鲜。
沈从严推着轮椅查看菜品,大师傅立刻上前迎接。
沈从严挥了挥手,让他们自己去忙,他就是过来监督的,大师傅是沈家用了许久的老人了他自然不会怀疑。
家宴还没开席,大师傅现在忙的焦头烂额,沈从严不胡搅蛮缠,对于他而言当然是最好的他擦了把汗,转身又去灶前掌勺了。
沈从严缓慢地推着轮椅在后厨打转,转到后厨的一间药房里,里面在煎后院人吃的补品,火候还在小炉里烧着,看守的小童去了厨房烧火。
沈从严慢慢地靠近刻着楚清清三个字的小炉,补药还在里面冒出一股子苦涩的药味,沈从严轮椅靠近火炉,灼了外边的木头,他打开了药炉,露出还在翻滚汹涌的内里。
他把衣袖中的药粉打开,全都倾倒在里面,药粉迅速溶解,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去死吧,死男婊子。”他面部呈现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好像那个装女人骗他的男人已经死了,好像那个在崖下囚禁他的寡妇已经被千刀万剐。
好像过去一年无比黑暗的记忆还有自己所蒙受的所有折辱,所有落差,不甘,全都顺着这碗毒药发泄得一干二净。
去死吧。
都去死吧。
这恶心的世界。
他露出了,一种由心的微笑,由内到外,笑得很是得意。
然而他的眼神却阴毒得意着,一张温润微钝的脸也被扭曲得无比阴暗。
暗处,有巨大无比的眼睁开,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收揽进眼底后,随即它消失了。
……
楚秾回到房间还没有过一刻钟,沈从祁就跟了过来,从他身后抱他:“小妈。”
“你放开,现在外面还有人,你不要胡闹。”楚秾撞了他一下,让他放开自己,沈从祁还不同意,楚秾踮起脚蹭了唇角一下,沈从祁才心满意足地放开,楚秾去了屏风后换衣服。
沈从祁被留在原地,外屋的餐桌上,已经铺满了木质桌面,沈从祁看着菜肴边发黑的补药,脸色冷冽,那双眼浓黑如同陈漆一般。
楚秾换了一身舒适一点的衣服走出来刚坐上桌,沈从祁就落了一碗黑水一样的东西放在他面前。
楚秾以为是照例送过来的补药,然而气味缺没有任何清苦,楚秾看了沈从祁一眼,沈从祁也在看他,似乎要盯着他喝下去的模样。
楚秾轻易地被他蛊惑了,低头略微地舔了一小口,清淡的甜味弥漫舌尖,香气清浅,并不是厨房端上来的苦涩的补药。
“这是什么?”
“还是补药,延年益寿用的。”
“怎么会有药是甜的?”楚秾又喝了一口,还是甜味,喝厨房送来的被倒进花盆里的苦药完全不同。
“苦的你不会喝。”而且太甜的也不会喝,所以故意调成了微甜口的,像是微甜的糖水一样。
“这是外面买的糖水,用来唬我的吧。”楚秾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喝补药。
“你要是这么想,也差不多。”沈从祁说:“就是专门唬你的。”
“好喝吗?”
“嗯。”楚秾点头,有些回味般地问沈从祁:“还有吗?”
“今天没有了。”沈从祁顿了顿,说:“不过明天后天都会有,以后会一直有,想要多少有多少。”
“一碗补药而已,谁用得着天天喝。”
“凡人的确不用。”
但楚秾距离凡人,已经走出很多路了。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沈从祁问。
“没怎么样。”楚秾抬眼要看他,却就在抬眼的一瞬间,巨大的晕眩压过来,楚秾倒在了沈从祁的怀里。
沈从祁有预料般地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
第一百四十九章 民国的冥婚新娘
晚宴结束,沈从严回到自己院子里,丫鬟端上来一碗浓稠乌黑的药,这是给他治腿的,沈从严冷眼看着这碗极尽苦涩,地花里胡哨,然而没什么大用的药,心里厌恶烦躁,却不得不喝。
沈从严冷漠地端起药一饮而尽,随手就把碗扔回了桌面上。
……
夜半安静时,被惊吓的尖叫声从是偏房处传来,闹醒了整个沈家,灯火匆匆,沈夫人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赶到偏房处,一打开门就赫然看见丫鬟跪在地上吓得脸上苍白,鼻涕眼泪一起横流,抽搐扭曲地一直往后面移,视线不离餐桌上趴倒的人,口中喃喃自语:“死了,死了……尸体……好冷。”
众人眼光诧异,看向餐桌上的景象,一下也被吓得向后缩了一步,尖叫此起彼伏。
桌面上,赫然一具尸体趴在桌面上,口鼻渗出黑血,浑身惨白,尸斑遍布浑身皮肤,浑然一副在纸符上的惨死模样,楚秾那张偏秾丽的脸艳得惊悚,犹如鬼魅死相一眼就能叫人明了。
是被毒死的。
手里握着粮局的小妾,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却在喜宴当夜,一夜之间却被人害杀在了自己的饭桌上,其中阴谋猫腻只怕不知一星半点,应当立刻联系警察局和政府,这样才可以把沈家摘出去。
然而沈夫人却左右打量了一下房间,捂着口鼻,严厉出声说:“快,去叫从祁来,把尸体拖出去拖到静堂里,等他来了再好好商议。”
“……”好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几个精明老练的,却在楚秾和沈夫人之间看了几眼。
沈夫人呵斥:“看什么看?还愣着干什么?耳朵聋了吗?”
他们才反应过,犹犹豫豫地瑟缩着走进房里,沈夫人用帕子捂着口鼻,皱着眉,脚步在门口来回焦急地转了好几圈,脸色也说不上好,情绪复杂地望着点亮了烛火的内里,灯火照在她皱纹上,略微显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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