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取容:“席锐,你和你的名字差的太大了。”
明明有个锐气的名字,人却墨守成规。
席锐回神:“所以您去郁家,是为了获得什么吗?”
桑取容忽然轻笑了一下。
“你不觉得,环彦放在郁星禾手上,太暴殄天物了么?”
席锐一怔,旋即从脊背窜起一股寒意,哪怕少年语气里的攻击性并不是朝向自己。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庆幸,得到桑取容帮助的是自己、是宣光,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席锐的沉默似乎让桑取容十分愉悦,他晃动着又向上窜了几厘米的血色的输液管,随口道:“对了,最近可以多跟桑家来往。”
“桑家?”席锐愣了一下。
桑取容轻飘飘“嗯”了声,语气里笑意不减:“年迈的狮子快死了,我们做鬣狗的……要早早占位才是啊。”
挂了席锐的电话,桑取容向后靠进轮椅椅背,才发现自己盖在腿上的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他的腿伤的很早,几乎是桑取容有记忆起,自己就坐在轮椅上,仿佛他人生的记忆起点,就是那场导致自己残疾的“意外”。
桑取容垂眸,脑海里过了一遍宣光的工作、桑家的进程,突然觉得厌烦,紧接而来的就是窒息般的空茫感。
仿佛就连呼吸都成了一件无趣的、令人负担的事。
他极轻地叹出一口气,泼了墨的眸子懒懒动了一下,在扫过桌上那个快递盒的时候顿住。
是郁星禾刚刚特意嘱咐自己,要“好好研究”的东西。
桑取容眼眸微微眯起。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他昨天下午扇了这个人一巴掌之后,郁星禾身上就好像有什么细微的东西改变了。
难得的,桑取容心里生出了一些探究欲。
他手搭在轮椅上略微用力,轮椅轻巧地向前滑动两三米。
快递盒上没写任何内容物信息,桑取容左右看看,没有在房间里找到可以使用的尖锐品,最后抬手拔了左手背的输液针,带出一串血珠,滴滴答答在纸盒上洇开。
嗡嗡。
窗边的手机震动两下。桑取容在拆快递和看信息之间犹豫两秒,最后还是摇着轮椅去拿了手机。
[郁星禾:学弟啊!管家刚是不是往你屋里送了个快递?别拆!]
[郁星禾:管家送错了,那是我的东西。]
[郁星禾:知道了吗。]
桑取容轻轻挑眉。
郁星禾接连的几句话,语气态度句句都在变,像是看见了一个活泼的、不设防的人,一步步带上厉鬼面具。
就是这种感觉……桑取容眯眼,想起见到郁星禾前对这个人的了解,眸中多了几分困惑。
都说郁星禾是个疯子,或许这就是他疯的方式吧。桑取容想。
……倒是疯得挺有趣。
-
池塘边上,郁星禾猛地打了个喷嚏,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编排成了个有趣的疯子。
他瞪了沈白一眼:“再荼毒未成年,我立马把你大义灭亲扭送局子里去。”
沈白耸肩。
不远处,袁蔚走回来了。刚才他得知公司的一个合作对象正在这里,去打了个招呼才回来。
郁星禾看着他,不禁感叹:“当社畜是不是挺难的。”
袁蔚推了推眼镜,长长叹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郁星禾跟着摇头叹气。
袁蔚瞥他一眼:“你也是迟早的事。”
郁星禾:“你怎么还咒人呢。”
袁蔚说:“你是郁伯伯的独子,难不成你爸的家业要留给郁家旁支?你那些堂弟可都不是些好东西。”
郁星禾哈哈两声:“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袁蔚沉默,大概是第一次见这么骂自己的。
拎着钓竿发呆,郁星禾盘算:“你们有没有认识的,比较靠谱的经理人啊。”
红毛插嘴:“让你爸妈给你生个哥。”
袁蔚想了想说:“我倒是认识合适的人,但问题不在这里。”
“你要找经理人,必须经得董事会同意,据我所知,你家几个叔叔跟你爸,斗得还挺厉害的,这个经理人找下之后还是不是你的,就不好说了。”
郁星禾琢磨:“也就是说,找不到百分之百可信的人?”
袁蔚:“这个人还得有足够的手腕,帮你压住董事会其他的人。”
总结一下,郁星禾得出结论——能找到,但得在梦里。
“这家业必须继承吗。”郁星禾甩钩下河,开摆,“当个普通大学生也挺好。”
沈白笑道:“不要的家业可以给我谢谢。”
郁星禾:“你个男科医生,你去管公司还不如我管。”
袁蔚问:“你最近怎么了?感觉突然变得很……”
郁星禾脑海里一根弦紧绷。
措辞片刻,袁蔚说:“很豁达。”
郁星禾松口气。没发现他壳子底下的芯不对就行。
惆怅一叹,郁星禾看了看天上飘过的云朵,戳戳自己脑袋瓜:“可能……这儿的病好了吧。”
红毛来回看看,不太懂,但试图加入:“你们真可怜,还好我有个哥。”
在发生命|案之前,沈白微笑着把他嘴捂上了。
郁星禾摸摸下巴,忽然有了个模糊的想法。
“虽然没有哥哥姐姐,但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可以有个弟弟?”
他说这话时看着沈白的方向,沈医生回了他一个充满问号的表情。
“看我干什么?”他说,“你爸妈已经五十多了,看我也没有用,医生不是送子观音。”
郁星禾摇头,表情明晃晃写着“你格局怎么这么小”。
他压低声音开口,做贼似的:“你觉得,桑取容怎么样?”
在场只有沈白见过桑取容,此时被郁星禾问得一愣。
郁星禾越想越觉得可行:“你们刚刚说他家庭环境那么差,还能健健康康活到现在,虽然心理可能缺乏一些关爱,但性格想必很坚韧不拔吧?”
红毛撇嘴:“是啊,你那凶名在外的,要是他再脆弱点,见到你的时候就该见阎王了。”
郁星禾一拍手,兴奋道:“对,他还敢扇我一巴掌呢!”
红毛:?
“你别真是个变态吧我的哥?”他震撼道,“你别是被一巴掌打得换了个人吧?”
郁星禾没法解释,只能说傻人有傻福,红毛一语中的。
他轻咳一声:“总之……从这个小伙子身上,你们看到了什么?”他做了个递话筒的姿势。
一片沉默,被盯了半天的沈白糊弄:“体质还行吧。”
郁星禾摇头:“错!应该看到他的美好品质!”
“不畏强权,敢于斗争,坚韧不拔!”他又肯定了沈白的话,“当然,体质不错也是好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话音落下,只有袁蔚捧场地鼓了鼓掌。
红毛先是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拍着大腿连声嘲笑。
“不是吧郁星禾!这人都快被你说得天上有地下无了,你游戏抽卡都吃保底的非酋,真敢想这种捡了个天才弟弟的事儿啊?”
“而且这桑取容要是真有两下子,是个人才,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跟个透明人似的,现在还沦落到被他爹卖了一个亿的地步?”
郁星禾微微皱着眉想了想:“可是你不觉得,小桑同学这个人生经历,很像小说主角吗?”
红毛不屑:“什么主角?海|棠?”
沈白:“……你从哪儿知道这么多。”
郁星禾有点被说服了,叹了口气。
红毛安慰道:“这么说吧,你家那个小桑是可造之材的概率……就跟你马上钓上来一条鱼一样。”
本来就是冬天,再加上郁星禾才下饵,沈白那边坐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可见这片水域八成就没有醒着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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