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泓站在金笼外,直勾勾地盯着床榻上的郦筑昙。
郦筑昙的身子仿佛用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乌檀木似的黑发从肩头蜿蜒而下,发尾铺在白色的绸缎上。
月明珠散发出的柔和光辉笼罩着他,柔和了他的冷艳和带刺的性格,使得他现在看上去犹如一株柔柔的白色昙花。
皇甫泓的呼吸顿时急促了,此时此刻,竟然有一丝近乡情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力地嗅着那一缕若有如无的缥缈幽香。
皇甫泓摘下头上的冠冕,走进了金笼之中,榻上的美人往后瑟缩着身体,身下的白绸被他弄出了一道道褶皱。
可他已经服下了软骨丸,浑身上下的筋骨酥软无力,怎么可能逃离这方天地。
皇甫泓的手掌贴上了郦筑昙的脸,郦筑昙拼命压抑着反胃的感觉,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颤声问道:“皇甫泓,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皇甫泓痴迷地看着他,说不出的深情款款:“朕的筑昙终于还是回到朕的身边了,六年前你在梅园里朝着朕看过来的样子,朕一辈子也忘不了,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朕也是要把你捉回来的。”
隐匿在暗处中的于洲隐隐有些不适。
郦筑昙抬手捂住嘴,呜咽说道:“你说你对我是真情,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哪里有半点真情的样子。”
“如今我落到这步田地,千般不愿也只能认命,只是我不愿做别人的玩物,就算你今朝占有了我,他日我也会咬舌自尽。”
郦筑昙的眼泪说来就来,狐眼泪汪汪地看着皇甫泓,“除非...”
美人垂泪,皇甫泓兴奋不已,一脸鬼迷日眼的模样:“除非怎样,只有你要,只要朕有!”
郦筑昙抹泪:“想要我心甘情愿地跟着你,除非你以山河为聘,我方才认定你对我有一分真情实意。”
皇甫泓大声笑道:“好一个山河为聘,待朕享用了你,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他扯下了郦筑昙身上的薄纱,一只手已经按住了郦筑昙的雪白肩头。
隐匿在金笼上的于洲实在是忍无可忍,身形一闪便进了金笼,五指如钩狠狠抓住了皇甫泓的脑袋。
郦筑昙眼前一花,再一眨眼就看见于洲正把皇甫泓的脑壳死死地按在床榻上。
他脸色阴沉,五指收紧,按在皇甫泓太阳穴处的手指突然狠狠往下一按。
一指千钧重,皇甫泓这一瞬间只觉得脑浆迸裂,魂飞魄散,疼得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湟川藏宝图在哪!”
剧痛之下,皇甫泓的大脑根本来不及思索,于洲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他只能下意识地回答道:“在王座的机关里。”
“机关在哪!”
“王座左侧金龙把手。”
问完了话,于洲双掌狠狠往下一拍,红的白的登时溅了一床榻。
郦筑昙看得狠狠一哆嗦。
一块血沫飞溅到他脸上,怔愣之时,于洲已经俯身上前,用他炙热粗糙的指腹轻轻抹去了那抹血痕。
郦筑昙身上一暖,是于洲脱下了身上的外衫披在了他身上。
看着郦筑昙羊脂玉一般的身子溅上点点血沫,他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弄脏你的。”
郦筑昙已经被于洲这杀伐果断的雷霆手段给震住了,三魂七魄被吓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想到于洲当初也是这样抓着他的脑壳把他按在被褥里,若那时他五指稍稍一用力,纵然他郦筑昙再是艳色无双,只怕也像皇甫泓一样红红白白混成一滩,再没有半点人样了。
看着床榻上的郦筑昙眼神发直的模样,于洲伸手在他眼前挥动了一下。
郦筑昙这才回过神来,“大人,胤雪王朝的皇帝就这样被你杀死了。”
于洲沉声说道:“他该死。”
郦筑昙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于洲看向他,冰寒彻骨的声音突然温和下来:“怎么了,是觉得冷了么?”
郦筑昙软着手胡乱地穿上了于洲外衫,赤着一截雪白的小腿下了床榻。
双脚刚一沾地,他就双膝一软,软绵绵地栽倒下去,于洲赶紧伸出手臂把他揽在怀里。
郦筑昙乖乖地躺在于洲怀里,听于洲问他冷不冷,又乖乖地摇摇脑袋:“在想皇甫泓一死,胤雪王朝就彻底乱了。”
于洲抬起一只手掌握住了金笼的栏杆,那栏杆竟然被他捏出一个深深的指引来。
“这片土地上有过多少个王朝,恐怕是数也数不清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是该改个名字了。”
他抱着郦筑昙飞向乾清殿,轻而易举地穿过守卫从龙椅上的机关里拿出了那四卷湟川藏宝图。
他像抱小孩一样单手抱住了郦筑昙,郦筑昙搂着他的脖颈,精巧的下巴抵在于洲的脑袋上。
于洲微微侧过头,把手里的湟川藏宝图交给郦筑昙:“拿好。”
说罢足尖点地,风一般飞掠出去。
此时已是夜幕,大雪纷飞,夜色深重。
郦筑昙被于洲抱在怀里却并不觉得冷,他们一路飞出了皇宫,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飞进了一家衣铺,扔了一锭银子,拿走了一些衣物和一件白色斗篷,最后在一处酒肆前停下。
“大人,我想喝酒。”
于洲抱着他进了酒肆,他一身剑客打扮,身着布衣,头戴斗笠,背负双剑,怀里却抱着一个穿着白绸斗篷的美丽公子。
镶着一圈兔毛的斗篷兜帽盖住了公子的半张脸,只有水红色的嘴唇和一截雪白的下巴露在外面。
于洲要了一坛最烈的酒,抱着郦筑昙走在风雪飘扬的长街上。
郦筑昙伸出一只手接着天上的雪花,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掌心慢慢融化,他说道:“我第一次见大人时,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天。”
于洲抬头看着天上的雪浪,“是么,我居然不记得了。”
“因为大人喝醉了,不记得我是谁,也忘了我们的初遇。”他轻轻一笑,“但是我相信大人早晚回想起来的。”
他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大人,皇宫这会怕是已经乱了。”
于洲踩着地上厚厚的积雪,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分外低沉:“越乱越好,趁着群龙无首,正好从南岭一路北上。”
郦筑昙裹着身上的袍子,低声说道:“牟子洲与我家交好,皇甫泓一死,他肯定要带着援军归顺于我,朝廷中的武将又多半与皇甫泓交好,牟子洲去游说,势必是向着我的,只要利益给得够,他们就能为我所用。”
他掰着手指细细数着,白色斗篷上的一圈雪白兔毛蹭着他的脸,分明没有算盘,于洲却仿佛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以前觉得郦筑昙着满腹算计的样子看了生厌,现下却觉得有几分可爱。
汴京繁华,夜里灯火通明,戏楼门口的大红灯笼挂在门前,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咿咿呀呀的婉转唱腔从阁楼里传来,与这夜里的风与雪缠绵在一起。
郦筑昙说道:“大人,我想去听戏。”
戏楼人已满,有座的坐着,没座的站着,乌泱泱地一大片,郦筑昙叹气:“大人,我们就在这听一段吧。”
那戏子正唱到,“他惊人艳,绝世佳。闪一笑风流银蜡。月明如乍,问金溪何年星汉槎?”
“金钗客寒夜来家,玉天仙人间下榻。”
郦筑昙眼波流转地瞄了于洲一眼,便掩住嘴笑了起来。
第45章 探花17
郦筑昙都快醉在这婉转悠扬的戏腔里了。
他半眯着狭长的狐眼,蜜色的眼珠上覆着一层漉漉水光,眼神似醉非醉,笑盈盈地看着于洲:“大人,你低下头。”
于洲真的朝着他低下头,以为郦筑昙要对他说些什么,耳朵靠近了郦筑昙的嘴唇。
郦筑昙朝着他勾勾手指,笑着说道:“低一点。”
于洲又把头朝着他低下去一些。
郦筑昙微微抬起头,在于洲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柔软的水红色嘴唇沾着风雪的冷意,一个蜻蜓点水一触即离的吻,却让于洲的身躯微微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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