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打在专辑里分量最重,所以已经交给那边的工作室开始编曲混音,公司里声乐老师马上会参与演唱,接下来就是教给成员们,让他们唱出成品。
之前写歌很顺利,可今天贺关坐在琴凳上敲了半天钢琴,只有拼凑不成曲调的断音,思绪完全不在这里。
他按下一个琴键,看着面前空白的五线谱一筹莫展。
写不出来。
而且贺关弹着弹着总是被分神——
家里三个人。
会弹钢琴的只有两个人。
现在他在这里弹了少说有十几分钟,却没见二楼的人下来找他。
明明在监控里问自己为什么不回来,现在自己回来了却装没听见。
贺关啧了一声,干脆不写了,开始弹巴赫。
弹受难曲,从圣马太弹到圣路加。
再开始改弹协奏曲,勃兰登堡的六首一首接着一首。
但因为是协奏曲,只用钢琴演奏显得单调,贺关弹着弹着觉得没意思,松开手想起身。
就在他站起身的瞬间,贺关听到自己身后,有人退后了一步。
他连忙扭头,发现楼冬藏就站在琴凳后面落地灯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贺关:“……你什么时候来的?”
楼冬藏的回答依然简短:“刚到。”
他以前说话就很简短,贺关知道,但当这种简短意味着冷漠,贺关就开始难过。
贺关:“走路还是那么没声音……”
楼冬藏:“你太吵了。”
贺关:“?”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我吵?
楼冬藏:“不要弹了,我要聋了。”
贺关:“……哦。”
楼冬藏自动把这个“哦”转换成“好的”,不再和他攀谈,问岳叔:“管家,什么时候吃饭?”
岳叔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马上好,你们先去坐。”
楼冬藏:“不用,我去楼上。”
贺关又愣了。
他今天一天愣住的次数比他穿书到昨天还要多。
为什么连饭都不和自己吃了?
贺关心说你的喜欢是喂狗了吗,现在连吃饭都要躲着。
他是什么瘟疫?
还没等他在心里想好一个说辞,楼冬藏已经在岳叔那里拿到自己的饭,转身去楼上。
但从厨房到楼梯这段路他走得很慢,似乎因为手里拿着饭的原因,楼冬藏不能很好地找到方向。
贺关跟在后面,在他歪的时候踢了一下他的拖鞋。
楼冬藏在原地站住,两秒之后说:“谢谢。”
贺关惊呆了。
这点事还要说谢谢?那之前那么多……
贺关兀自沉浸在震惊里,放任楼冬藏自己上楼。
他反应过来之后第一反应还是去看楼冬藏,发现这人端得很稳。
楼冬藏嘴唇在动,似乎在数数。
贺关很快明白他在数什么。
是楼梯的阶数。
在贺关在的时候,他只要拉着贺关,贺关停他停就可以了。
贺关收回眼神,突然明白了很多人对他冷漠的原因。
只要看不到就好了,看不到就不会觉得楼冬藏过得不好。
看不到就可以当鸵鸟。
贺关跟着他上楼,刚上了两阶,被人叫停。
楼冬藏:“别跟过来了,贺关。”
贺关:“……为什么。”
我现在连帮你的资格都没有了?
楼冬藏:“太挤了。”
贺关像被钉在原地。
楼冬藏说那张两个人一起用的桌子,和自己一起太挤了。
但贺关依然上了楼。
楼冬藏把饭菜放到小桌上。
贺关绕过他,径直去了卧室。
他抱着自己的枕头和衣服出来,经过楼冬藏饭桌,想说什么,在原地站住,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站在楼冬藏的角度,这个方式可以说非常正确。
楼冬藏在脱敏。
贺关没有答应他隐晦的表示,那么他先一步把贺关推开。
贺关会感到尴尬,会疏远,那么他就先一步做了。
他主动把他们的关系掰回正常。
爱生恨,喜欢导致厌恶,不是没有道理的。
贺关抱着衣服和抱枕停顿片刻,最终什么都没说,下了楼。
他把衣服放在钢琴上,压出一堆毫无意义的琴音,抬头看二楼。
这次,楼上的人没有第二次说他吵。
楼冬藏吃完饭,岳叔来拿碗碟。
岳叔看楼冬藏坐在饭桌边低头,知道他在发呆,没有打扰,只是拿起吃过的饭菜。
楼冬藏突兀地问:“我太强求了?”
即使眼盲,楼冬藏也一直是骄傲的。
让他说出“强求”这两个字,无异于他在挑战自己的自尊。
岳叔把碗叠放在一起,说:“他躲了你一下,你今天躲他几次?说的那都是什么话,这不是扯平了你还欠他的吗。把歉道了。”
楼冬藏:“就这些?”
岳叔:“那叔说你们既然这样了,别继续了?”
楼冬藏:“……不可能。”
岳叔:“我不干涉他,偶尔干涉你。你过界他察觉不到。怎么,骗了这么久还不够,现在还要拿捏他?”
楼冬藏:“……”
岳叔:“以退为进可以。别让他难过。”
楼冬藏:“不知道。”
岳叔:“什么?”
楼冬藏:“不知道什么对他有用。这么多天我见过他最剧烈的情绪波动就是和我生气。没别的方法。”
他只能用让贺关生气的方式让贺关意识到,自己在他的领域里重要。
岳叔:“……净出损招。”
楼冬藏抬头:“叔,帮我。”
岳叔:“………………”
原来在这等着他。
作者有话说:
五一劳动节快乐,劳动一下。
第42章 夏夜 别担心,我追你。
晚饭过后, 贺关把一楼空置的一个房间收拾出来,自己睡。
收拾东西过程中岳叔要来帮忙,被贺关回绝了。
贺关:“还以为叔去看他了。”
岳叔:“刚回来。”
贺关扯平床单,点点头, 什么也没说。
岳叔:“不好奇他和我说了什么吗。”
贺关:“好奇, 但是不想问。”
岳叔也点点头。
两个人打哑谜一样说了两句话, 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夏初夜里, 再加上两层楼, 楼下自然比较凉。
贺关靠在床头拉了拉被子, 往外看,看到桂堂后面远远的景元池闪着波光。
外面突然有声响。
贺关听了两分钟,是楼冬藏半夜下来倒水。
对楼冬藏来说,白天和夜晚没有分别, 因此之前一度睡不好。
贺关也是和他睡了几天之后发现的, 只要自己回来晚,楼冬藏就会一直等。
因为贺关不在他睡不着。
现在显然是没睡着。
贺关坐在黑暗里,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自己都还在找词形容。
当然不是厌恶、或者讨厌。
不然贺关在知道楼冬藏并非直男的那一天就会和他划清界限, 也不会放任他们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可怎么他什么也没干, 就到现在这个情况了?
贺关没打算出去看, 本以为楼冬藏喝完水就会走, 却听到他脚步一转, 向自己房间来了。
贺关焦虑得当场从床上站了起来。
别进来,这会儿进来是要干嘛啊。
而且楼冬藏怎么会知道自己房间在哪个方向?
但楼冬藏好像就是知道。
贺关这间屋子正对着二楼主卧下方, 一楼阴凉, 就用来安置客人用了, 没有住过人。
楼冬藏停在了他门口。
他应该不知道自己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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