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内,宾客的房间门口,脚步到处都是地毯,手杖在上面哆哆,全是闷响。
贺关手心稍微渗汗,收紧手指小心地用指腹蹭掉,一步步向房间迈进。
还有五步、四步、三步……
把脚步计数也无法放缓几人行走的进程,贺关在房间门口站定,敲了敲门,说:“小鱼,我家长辈要见你,我们进来了?”
屋里没人回应。
楼英杰疑惑地挑眉。
他眉毛稀疏,黑白间杂,粗放又不羁,此时抖动一下,明明疑惑的神色,却像在发笑。
贺关打开门的同时,听见一声明显的呕吐声。
几人从外面进来,才看清屋内的景象。
窗户大开,海风吹进室内,扫空闷热的空气。
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坐在床边,抱着垃圾桶仍在呕吐。
因为低头,她一头黑发凌乱散着,肩背用力,手指扣着垃圾桶边缘,似乎在颤抖。
贺关一身冷汗被海风迎面吹来,冰凉了整个背脊。
他快步走到池鱼面前,按住床沿半跪下来,才没让人看出自己双腿发抖。
贺关担忧地问:“小鱼,你没事……?”
女人抬起眼,没有拒绝他把手放在自己肩膀的举动,虚弱地摇摇头,没有力气答话。
船医闻到她呕吐过后的淡淡酸味,率先走进来查看池鱼的情况。
贺关猝然扭头,去看楼英杰。
老人还未完全收回表情,而贺关动态视力很好,抓人神态尤其快。
嘲讽。
第82章 下船 海上围剿。
船医简单给池鱼做了一个简单的身体检查, 看除了呕吐之外没有其他症状,开了一点晕船的药物,便离开了。
贺关把楼英杰送到甲板上——这时甲板上餐桌已经摆好,大多是两人桌, 气氛安谧, 海风轻拂, 远处的明月照亮甲板。
这是今晚的行程, 海上晚餐。
楼英杰要去的那桌最靠近艏楼。
甲板前, 他的爱人危弦月早已等在那里。
老年人总是老的, 老年斑从额角攀爬而出,面部肌肉松弛,还带有皲裂的树纹般的纹路,即使化了妆, 也掩不住老态。
贺关和她点头致意, 解释一下池鱼的状态,便离开甲板,回到房间。
每次行程不参加, 都有服务生来门前问。
贺关这次回去刚好撞见来问的另一位服务生, 便冲她笑了笑, 说:“今晚我就不去了, 同伴身体不舒服, 我在这里陪她。”
服务生冲他一笑,才拿着的表格上划上对勾。
贺关只是和她擦肩而过, 看到的不多, 而且她很谨慎, 记下后立刻反扣在和她一起来的移动餐桌上层。
见贺关过来, 服务生向旁边稍微一让。
这一让, 脚步声音有些沉闷,贺关下意识低头看,看到她的脚。
金属脚腕。
*
贺关进门时,池鱼已经换掉下午那条裙子,穿着一条宽松的睡裤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他进来,说:“锁门。”
贺关反手一拧,脚步不停,问:“什么事?”
池鱼招招手:“新发现。”
“请柬?”贺关接过她递来的请柬,有些好奇,“怎么弄来的?”
池鱼:“把你绿了。”
贺关面部表情空白:“……有这种癖好的男人确实不少。”
池鱼:“开玩笑的,有个人的女伴和他吵架之后两天没见他了,我只是碰巧站在他旁边听他诉了一个小时零八分钟的苦,顺手摸到他的请柬。”
把时间记得这么清楚,看样子对于池鱼来说,那也是段难以言喻的经历。
贺关:“上面写的什……”
这请柬接过来还是热的,看清上面的字迹后,贺关似乎是怕看错了,安静了足足两分钟。
他看完之后第一反应是要把纸撕碎,但被池鱼及时拦了下来。
池鱼:“我还要还给他。”
贺关沉默了一会儿:“这墨水被烤了之后不就不能隐形了吗?”
池鱼:“是,我原本也不打算还。毕竟明天下午我们就下船了,即使他发现请柬不见,也要一段时间,拖时间比较简单。可是……”
贺关跟着她的目光,重新看向手里这张纸。
刚才池鱼递过来时,她用打火机把这张没有字的请柬烘烤过,让隐形墨水显形,按理说上面物质的蛋白质分子被破坏,应该无法恢复原形了才对。
可现在随着纸张变凉,请柬上的字又慢慢消失了。
池鱼:“很神奇。”
贺关:“这……”
池鱼:“这的科技水平似乎比我们高一些,至少这请柬上不是柠檬汁,是其他东西。”
贺关:“还有那些残疾人……”
池鱼:“嗯。”
池鱼拿出一张纸,画了个简略的图,上面是三个椭圆。
池鱼点了一下最上面的椭圆:“这是船的最顶层左侧客舱,我们住的地方,右侧客舱比我们这边略大,一部分后厨人员住在那边。”
她指着最下面的椭圆右侧:“这里是水手和船长室,另一个宴会厅的人也住在这里。这两天我在那里待了不少时间。”
贺关:“按理说普通船上我能见到船长和水手,他们都住在艇甲板……和客舱挨得不远。”
池鱼:“是。可是这艘船构造不一样,是隔离开的,船长和水手住在整个船最底下,驾驶甲板上只有两个代理人员。”
贺关略微迟疑:“这是……谁住的地方?服务生?”
池鱼:“对,所有服务人员和雇佣兵都住在中间。”
贺关:“……”
池鱼:“除非出了事,他们能立刻从下面离开。”
“至于现在艇甲板的救生艇……我不确定里面的救生艇是好是坏。”
贺关手心冰凉。
他艰难地说:“我还有个……不好的发现。”
池鱼:“你说。”
贺关:“之前和我们一起待在宴会厅里的那些,有人消失了。”
池鱼深吸一口气:“凶多吉少。”
另一个宴会厅的请柬上写的是……
那确实是一张邀请函,请柬。
只是邀请的筹码,是贺关在的宴会厅里的人的……
器官。
贺关早该知道。
他和青途的老板接触了很多次,知道他的爱人多个脏器器官衰竭,配型难以配上。
他认识的几位老先生,也都有不同程度的病症。
他也发现那天宴会厅里的人自己大多都不认识,聊的话题也很虚浮,就好像根本不是这个圈子的人……
他看到有人的西装袖口冒出几根劣质线头。
他早该知道,他早该猜到……
那群人是想跻身上面圈子的人……
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变成了另一个宴会厅里人们的饵料。
这是一场预谋许久的海上围剿。
池鱼啪一声,拍了个巴掌。
贺关被这声响拉回现实:“那无人岛就是目的地?”
池鱼:“应该是。无人岛不可能无人。”
贺关:“我们是等到了那还是……”
还是现在跑。
池鱼很快否决:“让那么多人都逃跑,靠我们两个人不现实。”
贺关说着说着,又想到一个问题:“那这和那些残疾人有什么关系?”
池鱼也一愣。
是啊。
如果只是这样,那为什么楼英杰要花费那么多钱,治疗这些残疾的人?
那些服务生中明显有人家境贫寒。
他们完全不像另一个宴会厅里的人,可以接到楼英杰这次的邀请,付出巨大的金钱代价,让自己或者家人得到他人的器官变得健康。
那些人又是哪里来的?
楼英杰又出于什么原因要为他们治疗?还给他们尽心尽力地安排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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