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种好事自然是没有菟裘咎的份儿的,偏偏那天他们在路上巧遇,菟裘咎的二弟菟裘直让他给家里带话,说晚上不回去吃饭。
这个过程中,他们跟着的那几个官宦子弟见菟裘咎长得好看便干脆让他一起过去助兴。
原主自然是不愿意,可他不过是个黔首,在家里长期受欺负也养成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性子,哪怕不愿意也不敢说出来,就这么被拽着一起去了李卜的别院。
菟裘咎回忆到这里忍不住摸了摸脸,他很怀疑那几个官宦子弟的审美。
他虽然没见过这张脸什么样子,但作为一个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大概率营养摄入不足,没有足够的营养支撑,骨相得优越成什么样才会让这些见惯了美人的官宦子弟一眼看中?
不过也多亏了他们,否则这部分记忆里没有案发现场的情况,菟裘咎就算想翻案恐怕都束手无策。
他将那些乱七八糟没有用的记忆扔到一边,重点放在当时的场景上。
根据他的记忆,李卜的尸体是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的,当时现场除了李卜的尸体之外还有菟裘咎的两个弟弟菟裘直和菟裘非。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菟裘咎就觉得这件事情十分离谱,李卜消失那么久,他带回来的那些狐朋狗友自不必说,当时大部分都已经喝到不知今夕何夕,可他家隶臣妾居然也没发现自家主人消失那么久,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啊!
只可惜他不知道后续对这些隶臣妾的审问结果,只能通过已知的线索进行推测。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那些隶臣妾不可能真的对自家主人不闻不问,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就是李卜提前吩咐过不要过去打扰,第二就是有人刻意干扰所有人,让大家都以为李卜是处在不能被打扰的状态中。
菟裘咎在记忆中翻检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忆,不过这里面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原主被强行带过去之后一直处在胆战心惊的状态,根本无暇他顾,更何况因为身份的缘故,原主对李卜更是畏惧,生怕说错话做错事,见不到李卜他反而更放松一些。
既然找不到,菟裘咎就将这个疑点先往旁边放了放,继续研究下一个疑点。
根据脑海中关于命案现场的记忆,李卜是被刺中心脏而亡。
刺中心脏并不会立刻毙命,几分钟之内还有一定的行动能力,至少受刺的当时是有呼喊声的。
而当时所有人都没有听到声音,证明李卜被杀的时候必然不是清醒状态。
想一想命案发生的地方是在溷,菟裘咎觉得李卜应该不至于有在厕所睡觉的习惯吧?
哪怕古时富贵人家的厕所再豪华也不是睡觉的地方。
所以要么李卜喝多了到了厕所之后就在那里醉得不省人事,要么是有特殊原因导致其昏厥。
那么问题来了,李卜不省人事,他身边跟着的菟裘直和菟裘非又是怎么昏迷的?
当时命案现场被发现的时候,他们两个就躺在李卜的尸体旁边,还是被泼了几盆冷水才逐渐转醒。
如果只是单纯的宿醉不至于这么难醒,所以菟裘咎倾向于有人用了特殊手段让他们昏迷过去。
所以这个凶手是怎么混进去的?
像是这种贵族宴饮,客人是绝对不能带着利器进门的,尤其是李卜的狐朋狗友们身份地位都比他低,更不敢违背主人家的意思,就算身上带着佩剑都要解下交给隶臣统一放置才可以。
从这一点来看,菟裘直和菟裘非两个人压根就不可能是凶手。
他们两个只是跟班而已,还是黔首,在李卜府上的地位甚至还比不上李卜信任宠爱的隶臣妾,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拿刀进李卜的别院,但凡被发现必然是被乱棍打死的结果。
菟裘咎想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这具身体的原主手里掌握的线索太少,疑点一个接着一个,不知道爰书到底是怎么记录的,都问出了什么。
哦,爰书是这个时代对于笔录的称呼。
这么一想乞鞫的难度真的不是一点半点,尤其是作为“凶手”的菟裘直和菟裘非都已经认罪,他这个被牵连的喊冤不受重视也正常。
现在只希望给他送衣服的大夫真的会帮他吧。
菟裘咎想着想着忍不住觉得眼皮沉重,不得不闭上眼睛陷入沉睡,而等他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听到有人问道:“小郎君醒了?”
菟裘咎转头看去发现居然是那天跟着中年男子的隶臣,他顿时眼睛一亮起身问道:“可是大夫派你来的?”
隶臣躬身说道:“大夫正在审阅爰书,还请小郎君暂且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
菟裘咎: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穿越。QAQ
第2章
看爰书?
在秦国只有司法体系内的人可以看爰书,甚至有一些要案只有案件的审理人才能看。
也就是说那位大夫其实也是这个案件的审理人员?更甚至……他有可能就是复审的文无害。
想到这里,菟裘咎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气。
虽然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对方应该是跟他有渊源的,要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给他送衣服。
他想了想小心问道:“不知爰书上菟裘直和菟裘非二人供词如何记录?”
隶臣笑了笑:“奴也不知。”
菟裘咎听后有些遗憾,他现在真的是病急乱投医,文无害怎么也不可能让奴隶跟着一起看爰书。
所以他要怎么才能知晓整个案件的情况呢?
就在他皱眉思索的时候,隶臣忽然小声说道:“郎主知晓小郎君担心家人,是以命奴转述些话,小郎君无论知或不知都无妨,只要耐心听即可。”
菟裘咎心中疑惑,却还是对他点了点头。
隶臣低声说了一些话,刚开始只是说他的父母弟弟们如今的情况。
说实话菟裘咎一点都不关心他们的状况,但他知道秦国对孝很看重,子女哪怕顶撞父母,如果父母告子女忤逆,子女也要受罚,严重甚至会处死。
但父母就算杀了子女也不算犯法。
入乡随俗,事关小命,所以哪怕对那对夫妻观感再不好,菟裘咎还是挂上了担忧的表情。
哪怕记忆里的情绪再怎么恨,终归不是菟裘咎自己的情绪,想要保持平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期间治狱吏过来巡逻驻足听了两句便转身离开继续巡逻,等他走远之后,菟裘咎刚想表示只要父母弟弟们都还安好他便放心就听到隶臣话锋一转说道:“小郎君的两位兄弟也托奴带话。”
菟裘咎有些奇怪,原主跟他的异母弟弟关系一直不好,那两个压根也不把原主当兄长而是当奴仆一样呼来喝去,在这种时候他们给自己带话做什么?
隶臣没有等他回应就将托话的内容说了一遍,菟裘咎听着听着瞬间恍然,对方哪里是带话而是借着这个由头将整个案件跟他说了一遍,甚至还包括了尸检情况。
菟裘咎十分认真的听着,虽然是战国时期,但在查案和尸检方面都已经有了十分成熟的手段,整个流程都是按照《封诊式》中规定所为。
隶臣的口述算是帮他补全了案发现场的一些细节。
与此同时他还得知断案之所以那么快是因为凶器当时被菟裘直握在手里,而菟裘非的身旁则有花瓶碎片洒落。
根据现场痕迹勘察的结果作为受害者的李卜不仅胸。前要害有一道伤口,后脑部位也有伤口。
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三人起了冲突,菟裘非用花瓶将李卜砸晕,而菟裘直害怕李卜醒来责罚他们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刀捅死了李卜。
这也算是模糊了为什么李卜被刺之时为什么没有呼救这个问题,毕竟人都已经昏迷,又哪里还能呼救?
这个结论让菟裘咎想吐槽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菟裘直和菟裘非这么做完全不符合逻辑啊。
李卜责罚不一定会要了他们的命,但他们把李卜杀了是一定会死的,就算是未成年也逃脱不了,从关押他跟那两个人的牢房不一样都能看出来,他们住的是死牢,而菟裘咎则是流放人员专用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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