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慧端不言语,只是一味痛哭,韩秦川道:“他言说,这世上对他好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个。我这个做哥哥的,未尽本分,你肯对他好,我心里也感念你,愿意一生一世供养你。”
半年之后,白慧端嫁往韩家,临走的时候给白正英磕头,白正英说:“你其实不必嫁他。他是杀了你未婚夫的人,你嫁过去,外人如何看待我们白家?”
白慧端面色无波,道:“当年若不是伯父无情,赶走了他,我又怎么会嫁给杀夫仇人。”
白正英骇然:“你这是恨我。”
白正英送白慧端出门,眼眶泛泪说:“你同那人一样,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白慧端听他如此说,竟然笑了。马车渐渐远去,白正英回到家里,看到案上一封信,留信者是白隐,脱了儒服,做道士去了。
白氏长公子做了散道,闻者无不震惊。白冲之出山,回到了白家。白正英道:“当日一时心软,招了林云深到家里,没想到竟招来了一头狼,窃了我最爱的儿子。”
白冲之看着地宫里躺着的林云深的肉身,叹息了一声,说:“可他也救了白隐的性命,并为此而死。我们白家也欠他一份情,都是命,该还的。世事皆都是命中注定,哥哥也不必太伤心了。”
“他去做道,能做什么,难道也跟着这个林云深一起,去做妖道?”
“他既然信中说会做善事,不做恶,他的为人,哥哥难道还不清楚,要相信他。”白冲之说:“依我猜,他是为林云深集聚功德去了。”
白隐四海为家,风餐露宿,捉妖除怪十年,行善无数,林云深十年之后能醒,焉知不是他的功德。
十年之后,韩秦川与白慧端终于有了第一个孩子。坞城陈氏得助于长洲韩氏的扶持,本已经衰微的声势渐渐上来,终于不再是四大玄门中最弱的一个。十年过后,这世上似乎早就没人记得林云深,好像这世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十年之后,奉命守护林云深的人离开了他,赶回长洲,将林云深醒来的消息告诉了韩秦川。韩秦川眼中泪光闪烁,吁了一口气,坐在小时候林云深常坐的那个屋檐上,看着整个长洲城。
然后重生的林云深,用长庚剑杀了一只虿,血腥沾染到长庚剑上,唤醒了剑灵。封存了太久的怨恨被血腥气迷惑,一时失了心智,屠杀了一整个村子。
这世上因果循环,从未停止。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总会去。而林云深本人躺在白家冰冷的地宫里,靠着那一丝魂魄等着,等着他的魂魄归身。他的面容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栩栩如生,一点也没老,一点也没变,依然容貌清艳,叫人动心。那长而柔软的睫毛微微抖动,睁开了眼睛。
第67章 结局篇:海棠花开
林云深恍恍惚惚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白隐陪着。
“白隐……”他艰难地叫了一声。
趴在榻上的白隐闻言立即坐了起来,看向他,眼中尽是红血丝:“你醒了。”
林云深想要坐起来,奈何只觉得浑身酸痛,白隐按住他说:“你现在还不能动,再躺一日。”
“我……”林云深去看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白隐面色憔悴,但是笑容温暖:“你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林云深了。”
林云深觉得自己好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只模模糊糊记得一些。如此躺了一日,便搬离了地宫,回到了正清堂。
正是春天,一切都是勃勃生机。他坐在窗前,想起他当年离开这里的时候,正是大雪天。
白隐的书房里,依旧没有什么好看的书,他拿了《诗经》在手里,翻到了一句诗。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于他正好是反过来,倒是有意思。
海棠花开的时候,家里来了贵客,卢氏独子卢元鹤来了。
“怎么不见白鹇这小子来接我?”卢元鹤笑嘻嘻地打量着这院子:“还和以前一个样。”
窗前坐着的林云深,一身白衣,长发披肩,容颜清艳,这玄门第一美貌公子的名声,还真不是吹的。卢元鹤有些郁闷,说:“怎么十年过去了,你这身皮囊竟不见老。”
林云深说:“你过来。”
卢元鹤笑着从窗子跳进去:“什么事?”
“我有事要问你。”
“哎你别问我,刚我进门的时候白大公子就说了,不准胡说,你要问,我就一问三不知。”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那你问问看。”
“我听白隐说,那把长庚剑你带走了?”
卢元鹤点头。林云深问:“带到哪里去了?”
“也不在我身上,剑里头有俩鬼魂,我挺怕的,交给林音音了,她说她要带到空台山去。她说了,觉得巫行道和陈星河两个很是可怜,要一直困在剑中,和坐牢又有什么区别。她把那把剑放在了她们观里,说是在观里供着,等散尽了戾气,听够了禅音,这两个人就可以投胎转世去了。她是在替两个人集功德呢。”
“她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林云深说:“那巫行道的尸身呢?”
“陈宣良将他跟陈秋灵葬到一块了。这样也好,虽然说这陈秋灵作恶多端,可林音音说他们三个,恩怨纠葛,竟不知道该去怪谁。都是被情所困的糊涂人。既然魂已跟了陈星河,躯壳就留下来给陈明月,免得陈明月有怨气。”
林云深点点头,说:“她跟陈宣良,怎么样了?”
卢元鹤笑道:“我就要跟你说这个,这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好上了,说是今年就要完婚呢。这林音音都成了老姑娘了,居然也嫁掉了。”
林云深道:“早该如此,她从前是糊涂,好好的大姑娘,干嘛要一棵树上吊死。”
“你呢,你如今怎么样了。我听说白隐带你回来的时候,白正英的脸色可是不好看呢。”
林云深问:“是么?我没见着他。”
他说着就直起身子,朝着外头笑了起来。卢元鹤扭头去看,就看见白隐进来。他往榻上一躺,喊道:“我说白公子,你不是监视我来了吧?”
白隐笑了笑,端着个盒子进来,林云深闻到了味道,立即兴奋地喊:“绿豆糕!”
“我叫他们刚做的,还热着呢,这时候最好吃。”
卢元鹤也吃了一个,也就吃了一个,颇有些嫌弃地说:“栗子糕桂花糕,随便挑个都比这个好吃,我看你,真是穷鬼命,他们白家什么好东西没有,你还吃这个。”
他说完看向白隐:“白鹇那小子呢,怎么没见着他?”
“我吩咐他出去办点事,还没回来。”
“你别老欺负他,”林云深一边啃着绿豆糕一边说:“白鹇那么老实。”
“他呀,就是另一个白隐。你觉得白隐老实么?”
林云深点头:“当然。”
卢元鹤有点气不打一处来,直起身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呀,给点好吃的就把你给骗了!”
白隐笑着问林云深:“窗户都打开,冷么?”
“不冷,我看外头海棠花都要开了。对了,刚卢元鹤跟我说,你带我回来的时候,你爹老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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