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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梦本想凑近一点看，余光看到捏着刀定定朝他们这边望的程杭西，便笑着退开：“哎呀, 我还是等裴小兄弟写完再看吧, 站这里刀晃得我眼晕。”她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纸上，“裴小兄弟，我下次要换些纸, 劳烦你带出来了。”
“可以。”裴南辛又强调, “板车装得不多，只能带一点。”
“没问题。”关梦很乐观, “等那什么蒸汽火车做好了，就带得多了。程城主, 你说对不对？”
程昱锴只能黑着脸点头。
裴南辛写好, 往后退几步, 让出位置给那两人：“两位城主看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没有我就另起两份了。”
程昱锴和关梦看完，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裴南辛见他们没有反应，又提起笔：“没有是吧。”
何止是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就是他们想挑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二十年期的协议，裴南辛把他们需要准备的东西和负责的事项都列得清楚，车子运行前和运行后三方要履行的职责也划分清晰。协议到期，他们三方要继续合作则需要另外定下契约。
什么空子都钻不了。
等裴南辛又写好一份，关梦才说：“裴小兄弟很谨慎啊。”
裴南辛笑了笑，就当她是夸奖了。
三份协议写好，几人轻车熟路地签好名，程昱锴和关梦还在上面印了城主印 ，各自收好。
裴南辛道：“我们明天就走，我再去匠师那边看看。”
程昱锴对一个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马上领裴南辛和程杭西去匠师那边。
过了一道小门，裴南辛才听到还留在议事厅里的程昱锴说：“关城主，越关城的铁轨，我可以帮忙……”
匠师看到裴南辛过来，又拿着几张图纸过来问问题。
在他开口之前，裴南辛先说：“我明天走，你挑要紧的问。”
匠师拿着图纸一时愣住：“我觉得都挺要紧。”
裴南辛：“……”
太阳即将落山，匠师被护卫带回去，裴南辛也终于能歇一歇。
“很累？”屋里没有其他人，程杭西看上去终于不再冷硬，柔软得像只会咩咩叫的小羊羔。
“还好。”桌上的水裴南辛一点没动，他直接拎起背包，“我们回去找任伯吧。”
他们一走出来，就有护卫出来给他们带路。从这里走到大门还得从议事厅那边拐出去，城主府里的护卫比这里头种的树苗还多，护卫们都不说话，安静得裴南辛几乎能听到这里的所有动静。
包括议事厅里的声音。
关梦的语气里带上了少见的冷厉：“新城那边让鑫午去，你就和我留在越关城。”
“之前说好了让我去的！”
“你看看你都坏了多少次规矩！行了，回去再说。”
关简住了嘴，没有蠢到要在对手的地盘上掰扯私事。他们安静了一会儿，议事厅的门才被打开。
“关城主，久等。”是程昱锴的声音。
关梦道：“没事。关简，你出去等我。”
紧接着是一阵气急败坏的脚步声。
裴南辛刚踏过小门，正好和往门口去的关简撞上。关简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目不斜视地走了。
护卫只将裴南辛和程杭西送到门口。裴南辛吹一声口哨，小红就从不远外的红果子树下跑回来。
另一边围墙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副城主，怎么样？真的有那么厉害的东西吗？”
关简怒道：“闭嘴，不许再这么叫我！”
手上传来一点热度，裴南辛回过神，才发现程杭西握住他的手，正询问地看着他。
他摇了摇头：“我们先回去。”
回到任伯住处的时候，任伯正往水缸里倒水。水缸里的水只剩下浅浅一层底，水倒进去哗哗地响，几乎能听见回声。
程杭西忙跳下马，把水桶拿过来，将水倒完，就提着桶出去打水。
“小主人，我来，我来。”任伯想拦下，却根本赶不上他。
裴南辛把出了汗的老人扶回屋里休息：“任伯，让小西去吧。”
“哪能让小主人帮我做这种事情。”任伯愁得很，却被裴南辛按在椅子上起不来。
裴南辛道：“任伯，我们明天就要走了。”
任伯愣了愣，才有些怅然若失地道：“这样啊。”
他一直望着门口出神，许久没有说话。程杭西提着水回来再出去，他都一直望着程杭西，身影消失了，他就看着大开的门口。
“任伯。”裴南辛诚恳地邀请，“你跟我们走吧。”
任伯眼珠子动了动，而后缓缓转过头，看着裴南辛。
他上了年纪，脸上不可避免地长了皱纹，但一双眼睛依然清明。
“裴领主，小主人是个好孩子，他从小就不太会说话，但心地是好的。”
裴南辛认真应道：“我知道。”
“当初，黎明城的半变异者和异能者比斩城的好不了多少，小主人跟城主争取了很久，才建立起一个联合队。有了联合队，我就很少在城主府看到他了。”任伯眉目和蔼，微笑着继续说，“当时我就在想，我的小主人多了不起啊。可是是我们对不起他。”
裴南辛皱起眉：“任伯……”
任伯摆手止住他的话。
“城主将傅涯也带回来，我没有阻止。知道傅涯也千方百计地找小主人麻烦，甚至想要小主人的命……我都没杀他。
“我对得起黎明城，对得起城主，却对不起小主人，更对不起死在傅涯也手里的那么多孩子。
“裴领主，我已经不能，也没有资格再和小主人生活在一起。”
“任伯，不是这么算的。”裴南辛试图劝他，“如果你们跟我们去南边，小西会很高兴的。”
任伯拍拍笑着摇摇头，眼里清光闪烁。他将手移动到心口，缓声道：“可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过不去。裴领主 ，小主人和城主之间，我终究还是选了城主。”
裴南辛冷静道：“是选了黎明城。”
任伯只是笑了笑。
“傅涯也现在又瞎又哑，一条腿也废了，再弄不出什么事情来了，你们也能省点事情。”任伯又望着门口，盯着从外面回来的路，“裴领主，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有个底，小主人那边……还请你不要透露。他在外面装得凶狠，其实性子很温软，他要是知道了，又要自责了。“
“我已经做了那么对不起他的事，怎么还能让他因为我难过呢。”
路上出现人影，任伯就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程杭西进门，看到任伯和裴南辛齐齐看着他，眉眼弯出一点弧度：“再跑一趟就满了。”
他倒完水，又拎着两个水桶跑了出去。
裴南辛站起来，道：“任伯，今晚我来做晚饭。”
“麻烦裴领主了。”任伯神色如常，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才的怅然。
饭后程杭西又劝说任伯一起走，任伯仍旧没有松口，只让他们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回去。
天一亮，没睡好的程杭西去给任伯的菜地浇好水，又提桶出去打水回来，重新将水缸填满。他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直到没有事情可以做才停下来。
任伯拍拍他的手，笑着道：“小主人，回去吧。”
“任伯。”
程杭西抱住任伯，却又不说话了。
任伯抚了抚他的背：“小主人长大了，再这么容易哭的话，会被笑话的。”
程杭西嘴硬：“我没有。”
任伯从口袋里拿出几根布条，道：“这是给小红的，我这里没什么布料，只能做出这么点。”他摸摸蹭过来的小红，将布条放到程杭西手里，“快回去吧。”
上午过了大半，裴南辛和程杭西终于出了城。他们来时的两个竹筐放在了任伯那里，回去只带了一张协议，一个小模型和一根拼接缝在一起的彩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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