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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的泥灰在火光下招摇，一道一道的，嚣张又霸道。
裴南辛忍不住伸手捧住程杭西的脸，毫无章法地揉了一把。
还湿着的外套袖子时不时蹭到颊上，半干的泥水在上面画开，更脏了。
裴南辛收回手，看到程杭西怔怔地看着他。
哎呀。
傻了吧唧的小泥猪。
联系不上便宜儿子的烦闷散了一点。
他又呼噜了一下程杭西的脑袋，把人拉近一点，问道：“小红在啃小白菜，听到了吗？”
程杭西很认真地听着对岸的动静，但除了自己心跳声，什么都没听到。
他老实地摇头：“没有。”
没等裴南辛回话，他就一把拉住裴南辛的手臂，把人带到一个刚生起的火堆边。
“不过去就在这儿吧。”看到裴南辛没动，他皱了皱眉，认真道，“衣服湿了，你不冷吗？”
才刚刚入春，温度还有点低，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时候下河泡一遍，再穿着湿衣服到处跑，是该有点冷的。
而裴南辛觉得还好，只有一点点凉，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还是从善如流地坐下：“冷。”
小队长偷偷瞄了裴南辛，又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有点泄气。
他的衣服是干的，但裴南辛穿不上。
“队长。”裴南辛又突然出声，把人吓了一跳。
“在！”
裴南辛被他逗得笑了一下，才道：“月亮又褪色了。”
程杭西抬起头。
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儿，终于从不完整的绯月里看出点橙红。
一整夜过去，又来了几场震动，但震感不是很强，睡着的众人一开始还起来绷紧了神经，后来只撑开眼皮看了看，又伴随震动睡过去。
裴南辛看得哑然失笑。
确定无人重伤，也知道不会缺粮食之后，这群人心就大得很。
裴南辛和程杭西没有像另外一堆人一样靠着彼此睡过去。
他们只是坐在同一根枯树枝上，围在一个小火堆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等着天光破晓。
绯月渐淡，暗沉的天逐渐变得灰蒙蒙，黑暗里没有看清的一切逐渐清晰。
木屋还在，仓库、大棚和马厩都安然无恙，只有晒谷场上搭起的能收起来的棚子倒了下来，压在南瓜墙上。好在高高的南瓜墙足够厚实，没有倾倒。
目测粮食的损伤可以忽略不计。
加扰他们也醒了，一圈人去看了自己的田回来，望着对岸傻笑了一会儿，便去堆放工具的地方把他们的锄头和刀都挖出来，准备搭桥。
程杭西等了一会儿，没见裴南辛有什么要交代的，也去加入了挖土小分队。
裴南辛再次调开面板，又关上。长长吐了一口气后，便起身穿过林子。
于嘉和于话的房子最远，在树林的另一边，和荒地靠得很近，另外建起的几个房子离大家的泥屋近一点。
裴南辛走到林子的另一端，一路上看到了同样被震倒的三个泥屋，两个石头房子都还坚强。
其中一个外面还摆了一堆废弃的铁器，应该是乐安和王伐的住处。另一个几乎在林子边缘，再往前走就是荒地，是于嘉和于话的房子。
裴南辛爬上最边缘一棵树上，往南边望。
荒地依然是荒地，一眼望去，除了散落的石头多了一点，就没什么特殊的。
他从树上跳下，从林子的另一端绕回去，顺道看王伐和古小武的工作台。
还好，只是盖起的棚子倒了，里面的东西没什么问题，处理处理就能重新投入使用。
等他回到泥屋边，大家已经把锄头和砍刀挖出来了，正在砍树做桥。
他想了想，还是走到河岸，吹了一声口哨。
趴在小白菜地边的小红抖了抖耳朵，甩了一下脑袋才往河边走，扑通一下跳进水里，慢慢地游过来。
到了岸上，它晃了一下被冲得半开的辫子，又绕着裴南辛转了一圈。
裴南辛：“……有空了就帮你洗澡。”
小红蹭了蹭他，乖乖地半伏下身子，等他上来。
一阵哗哗的水声响起，把正在做桥的众人惊了一下。他们齐刷刷地扭过头，就看见河里扬起高高的水花，一道枣红色的迅速掠过，下一瞬，小红从河里跃起，马背上是一个浑身湿漉漉的裴南辛。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
成功到达对岸的裴南辛：“……”
河水没有昨夜急，小红的动静却大了好几倍。
他揪了一下小红的辫子，不着调地问：“你联系得上你哥吗？”
小红头一撇，把辫子从他手边挣开，又溜溜达达地回到去小白菜地。
裴南辛先到田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就接着去马厩仓库和大棚边检查，也都还牢固。
衣服上的水滴了一地，他才回到木屋边绕着木屋检查一圈。不仅没发现什么问题，还在屋后的蘑菇地发现几个刚冒头的菌子，能吃的那种。
换过一身衣服，他来到井边蹲下，耳朵贴在井壁上，闭起眼睛。
马蹄声，对岸的人声脚步声，还有别的。
咕嘟。
听到了。
他没有睁开眼睛，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咕嘟。咕嘟。
过了好一阵，他才终于直起身子，把桶丢下去。桶落入水中，溅起一阵哗啦的水声。
裴南辛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才把桶摇出来。
问题不大，但还是保险一点比较好。
他把水倒掉，将水桶放好，走到岸边冲程杭西招了招手：“井水先别用，等几天。”
“好。”
交代完，他又去拉滚了一身泥的小红：“走，去实验屋。“
那边有几个仓库，堆满了硝石和硫磺，有一个里面还堆放了一半的火药。
要是那边也塌了，那是有点麻烦的。
幸好，竹屋和仓库都还好好的。就是竹屋的石台上摆放的架子被震倒，上面摆放的泥具碎了一地。
好在里面没有放什么东西，只需要把泥块清理干净。
等裴南辛把这边打理完回去，加扰他们已经把桥搭好了，徐嫂已经架起了锅煮东西。
效率高得有点离谱。
裴南辛又来到井边，听了一会儿声音，又装起一桶水倒掉。
他走进棚子，坐在横叔身边：“横叔，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横叔坐起来，摸了摸胸口，“这里也不难受了。”
“那就好。”裴南辛点点头，说起正事，“井水还在冒泡。”
横叔表情一肃：“详细说说？”
“里面水位升了，现在正在下降，水泡也在减少，但还没有完全消除。”
横叔又问：“水质如何？”
“没有异味，也没有变色。”裴南辛想了想，又补充，“水温比河水要高一点，但在这个季节还算正常。”
横叔点点头，又靠回秸秆垛上：“那便是没事了，冒泡和水位升高该是地动前的。地动过了，就慢慢恢复正常了。”
在一旁的人插嘴：“横叔，那我们能用水吗？”
横叔道沉吟一会儿，摇摇头道：“还是再等一两天吧。”
几缸水，紧着点用倒是没什么问题。更苦的日子他们都过过了，这点事情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吃过饭，众人又拿着工具各自去挖自己的东西。裴南辛拿着锄头，也混进去帮忙。
兑换回来的种子都种下了，他们主要也是挖自己的衣物和被褥，一边挖顺道一边商量之后要建的房子。
裴南辛一直默默地听着，直到听到他们想图省事还想再建泥屋，便插嘴道：“泥屋不安全，用别的材料吧。”
“裴老大，准备石料太费时间了。如果用木材，那得砍多少树啊，我们哪里舍得。”
“不用木头，可以竹子。”他指了指堆在晒谷场上的一大堆石料，“石料也有现成的，不用再费时间准备了。”
大家都没有应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程杭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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