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年的声音很低,像是在恳求。
凌洲知道自己有些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
“裴斯年,我不想骗你。所以,你别再来找我了。”
裴斯年压低了声音,也压住了情绪,“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凌洲皱眉,“你别这样。”
“凌洲,别赶我走。”裴斯年紧紧地抱着他,像是落水的人紧抓着唯一的浮木,“除了你,我一无所有。”
裴斯年:“小洲,不要对我这样残忍。”
被裴斯年这样的男人祈求,是个人都受不了。平时一副斯斯文文、温柔稳重的男人,当他放下一切...甚至是底线和自尊来恳求的时候,凌洲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凌洲从来不是一个同情心多的人,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利己且精明的。他可以对任何人热情相待,但他不会对任何人产生过分依赖的情感。
他可以假装很爱很爱一个人,却永远不会真的付出真心。
所以,无论是严霜烬还是顾成耀,凌洲都能前一秒和风细雨,下一秒冷言冷语。
可当裴斯年低声祈求的时候,凌洲张了张嘴,没能说出更狠的话。
像是忽然被人揪住了狐狸尾巴,摸啊摸,浑身都暖洋洋的。
凌洲闷闷地说:“裴斯年,问你件事儿。”
裴斯年:“嗯。”
“要是我今天赶你走,你会去哪儿?”
裴斯年没有迟疑:“门口。如果你不介意,就路边,再远一点,胡同口...”
总而言之,宁愿风餐露宿也不肯离开。
裴斯年的世界里,永远只有凌洲。他不会强迫凌洲做任何事,只会像一颗卫星一样沿着既定的轨道围着他转,生生世世,绝不偏航。
——
“该死的。”严霜烬的车子滞留在了半路——通往时家老宅的路径。
手机上的导航数据显然是被干扰,迟迟没有显示。
严霜烬索性下了车,他现在更加确定,凌洲是被他那个手痕心黑的“大哥”带走了。
时家宅院坐落在市中心,却独占了偌大的绿野山林。连绵的建筑群,甚至比一般的旅游景区还要庞大。
严霜烬凭借着超高的记忆力才不至于迷路。
只是,离时家宅院越近,严霜烬的心情就越复杂。
凌洲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连午饭都要蹭他的不说,平时连双贵一点的鞋子都穿不起,堪称穷到了极点。
严霜烬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凌洲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混混,变成了豪门养子。
他至今记得凌洲在收到自己送的限定版AJ后,那副没见过世面的开心模样。实在不像一个有过富裕生活的小少爷。
严霜烬走了一会儿,眼见手机信号变成了一格。他的疑惑瞬间变成了担心。
凌洲那傻里傻气只会跟自己拌嘴的家伙,怎么能在这种人心复杂的豪门生存?
不行,要把人带回去。严霜烬摘掉了身上已经失灵的通信器,加快了脚步往时家走。
走到半路,他却看见了一个可恨的熟悉身影——顾成耀。
顾成耀显然比他先到,还带了一群人。只是时家的人似乎更多,他暂时还没能进去。
严霜烬暗骂了一声,这么大张旗鼓的硬闯根本没可能进去。这里是时家的地盘,就算顾成耀带再多的人也进不去。
原本,严霜烬是打算潜进去,但现在看来是没可能。时家守卫森严,根本没有空隙可钻。
“请转告时钰,如果他不想落下非法拘禁他人的把柄,最好现在放人。”
听见顾成耀的话,守在门口的人有些犹豫。一个中年男人闻言还是转身朝主宅跑去,大约是跟时钰汇报情况去了。
严霜烬也站在了时家门口,顾成耀见到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并没有跟他多说一句话的打算。
两人沉默地站在门口,虽没有说话,却无声地释放着强烈的敌意。
站在四楼的时钰见状,阴森地笑了笑。狗咬狗么,他最喜欢这样的戏码。
身后,一个身穿西服的中年男人起身,朝时钰说:“时先生,今天的治疗就到此为止吧。”
“嗯,慢走不送。”时钰露出厌烦的神色,他挥挥手,“以后也不用来了。”
中年男人也松了一口气,嘴上却说:“时先生您治疗的目的是好的,只是人的性格一旦成型就很难改变,您需要慢慢来。”
当了心理治疗师近三十年,中年男人还是第一次遇见时钰这样的情况——想要改变自己过于阴鸷偏执的人格。
这无异于变相地摧毁自己。
而且时钰的个人意识太过强大,睡眠、暗示一系列的方法根本不管用。
时钰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是怎么办呢,不变好一点,我的弟弟会讨厌我。”
中年男人后背一凉,有种被毒蛇盯着的错觉。
“李志,送这位先生回去吧。”时钰意兴阑珊,缓缓地走到了凌洲的房间。
房间里的设施都没变,依旧是凌洲喜欢的暖色调。时钰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自从凌洲离开后,他就再也没有进过这间房间。
他不许任何人进去破坏里面的一切——包括凌洲曾经留下的气息。
时钰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房间里的摆设,凌洲最喜欢的小摆钟正滴滴答答地转动着。
“少爷,顾先生来了,我们没有放他进来。”
李志见时钰又站在凌洲门口,不由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时钰的情绪越来越诡异,他毫不怀疑,要是凌洲再不回来,时钰不仅会毁了自己,还会毁了整个时家。
但愿小少爷能早点回来,不然,他真的无法想象时钰还会做什么疯狂的举动。
时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叫他滚。”
李志:“好像是来找小少爷的,听他的口气,凌洲少爷似乎是失踪了。”
“什么?”时钰转过身,漆黑的瞳仁里是骇人的寒光。
他微微眯眼,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
半个小时过去,终于有人过来请顾成耀还有严霜烬进门。
严霜烬见对面人的也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就知道,凌洲不在这里。
他不想在时家浪费时间,可顾成耀也明显看出了什么却没有急着走。
严霜烬想了想,到底跟着人进了宅子里。
时家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阴森,如同这个宅子的主人一样,沉寂、神秘、阴沉沉。
“坐。”时钰倒是没有露出什么着急的模样,他淡然自如地坐在大厅露天的茶座上,手边还沏着一壶热茶。
顾成耀沉着地坐在了时钰对面。
严霜烬无所谓地随意挑了个背光的位子坐下。
“两位今天来这里做客,是为了我们家小洲的事情?”
顾成耀冷笑,说:“时钰,想必我们彼此都恨极了对方,不必做这些表面功夫。”
他开门见山,“凌洲失踪的事情你知道了。不过看你无知的嘴脸,他没有选择回家。”
“确实如此。”时钰混不在意顾成耀的攻击,他的目光在严霜烬脸上扫过,冷得像是十月的古井一般。
他忽地岔开了话题,“想必这位就是凌洲曾经说过的,那位高中时期谈过的小男朋友?”
严霜烬冷笑一声,“你就是他说的那个丧尽天良的人渣哥哥?”
两人的视线交汇,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刻的恨意。
“小洲我已经派人去找。”时钰收起了虚伪的笑意,“我想他离开顾总是有原因的。顾总还是不要再纠缠他。”
时钰并没有针对严霜烬,而是将矛头指向了更为棘手的顾成耀。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想,他就算不愿意回家,也更愿意跟这位严先生在一起——毕竟年纪相仿的人在一起才更有共同话题。”
他看出了顾成耀缺乏安全感,借此伺机挑拨。
“有一件事,我一直存疑。”时钰眼眸中闪过诡异的光亮,“按照小洲的说法,他离开时家后是被顾总接济了——可与此同时又跟当年的同班同学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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